午膳很简单,一碟酱鸭,一碗青菜,还有一盘鱼,外加两碗白饭。
她虽然不知道鲛人平时都吃什么,但想来和一般人差不多。
小厨房做的饭不是很好吃,比不得御膳房,但比她自己做的要强百倍。
因为不能让人知道她窝藏鲛人的事,所以只能亲自将饭菜端去浴房。
“随便吃点吧。”她将竹箸递给他,摸了摸干瘪的胃,正要开动,却听“啪”的一声。
对面那厮,竟把筷子狠狠丢在地上,身体也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微微觳觫。
这是咋了?
伤口裂开了不成?
她也放下筷子,急问:“你不要紧吧?”
他转过脸,怒气冲冲瞪着她,那样子,就好像她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
“喂,你干嘛这么看我?”她也生气了,这家伙脾气也忒大了些,他要搞明白,这里是她的地盘,他在自己的地盘养伤,没有她,他就只有死路一条,寄人篱下就该有寄人篱下的样子,哪来的这么多毛病,说生气就生气,说不快就不快,当她是什么?伺候他的老妈子不成?
他眼底的怒意有增无减,喉中发出某种意味不明的低啸,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腕骨。
祁凰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因为她清清楚楚在他眼底,看到了凛然的杀意。
杀意。
他想杀自己么?
对救了他性命的恩人下手?
忘恩负义四个字,他可会写?
“你……”她也凝了满身戾气,眼底涌上滔天的震怒。
她很少生气,就连下人对她不敬,她都能淡然以对,但此刻,她是真的恼了,非常恼,恼得想要将面前这家伙狠狠揍一顿。
情势越发的剑拔弩张,她不知道自己的忍耐力到底还有多少,能否克制住那股强烈的怒火,不对眼前之人出手。
就在这时,他忽然放开她的手,一把将那盘清蒸鲈鱼推开,又写了两个字:拿走。
祁凰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他是在为这盘鱼而生气,大概是因为他和鱼都属于水族,所以才会见不得同类被屠宰。
她将他的同类端上餐桌,是对他的不敬,也是对他的亵渎。
说到底,是自己疏忽了。
怒气一下子消散的无影无踪,她看着那盘鱼,无措道:“对……对不起,我……我太笨了,忘了你也是条鱼。”
他气得发笑,什么叫你也是条鱼,他不过是看不惯这个场面罢了,鱼类与鲛人虽同属水族,但毕竟不是同一物种,他不介意人们宰杀食用鱼类,只是别让自己看见。
祁凰是知错就改的人,知道缘由后,立马将那盘鱼端了下去,换为从昨日寿宴上偷的几颗桃子。
“对了。”一边啃桃子一边道,“明天我要出宫一趟,可能要在宫外逗留几日,你也别担心,你在这里很安全,我虽然不在,但有玉符照顾你,不会出问题的。”
他把玩着手中的桃子,听她说要出宫,怔了一下:你要出宫?
“是啊,办点私事。”她看她一眼,试探问道:“你有要我帮你办的事吗?”他落到这个地步,真的挺惨的,能帮就帮过一把吧。
他倒也不客气:你去天顺赌坊,找一个叫虎皮鱼的人。
“虎皮鱼?”她噗地一声笑出声来,这名字也太好笑了,为什么不能叫红剑鱼,孔雀鱼,花罗汉,血鹦鹉,偏偏要叫虎皮鱼?让她忍不住想起一种名叫虎皮辣椒的菜肴。
她笑得前仰后合,他却一脸严肃,好似在用眼神警告她:不许笑!
好吧好吧,她不笑了就是,人家已经够倒霉了,她再笑,好像有些不厚道。
可虎皮鱼这个名字,真的是太太太好笑了。
“好,找虎皮鱼。”拼命憋笑,“找到后呢?”
——找到后,问他几件事。
“什么事?”
——利麟神叶令是否安全,阳平府情势如何,时谨人在何处?
“我问了他就会告诉我?”
——他不告诉你是正常的。
“那若是告诉我了呢?”
——若是告诉你,那你便替我杀了他。
“喂,我救你性命不够,还要帮你杀人?这也太亏了。”
——是你自己问我,有何事需要帮忙?怎么,应承下来,却又吝于施行?
好吧,看来她是掉进这条鱼挖好的坑里了,都说多吃鱼能变聪明,看来是有道理的。
“行,谁让我慷慨大方呢,就帮你一次。”她站起身,拎起略湿的袍衫下摆,垂目看向那条被包裹在白色绷带里的巨大鱼尾,阴阴一笑:“不过有个条件。”
他懒得询问,直接挥挥手,示意她直说。
“让我摸一下你的尾巴。”
这什么古怪要求?
他带着戒备瞅她一眼,各种复杂情绪在眼底闪现一遍,终究颔首应允。
她搓搓手,弯下身,指尖缓缓探向那泛着银蓝光泽的尾鳍,如果不是清晰感受到血脉及骨膜的纹路,她恐怕还认为自己在做梦。
嘶!
剧烈的疼痛,忽而自尾部袭来,他倒吸口冷气,带着几分茫然和愠恼朝她看去。
祁凰半蹲在地,手中握着一片暗蓝的半透明鳞片,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嘿嘿。”她晃晃手中鳞片,龇牙一笑:“权当报酬了。”
混蛋!
这家伙不但亲了他,还拔了他的鳞片!
简直……可恶至极!
等他伤好,一定要……要让他悔不当初!
无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