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时,一抹熟悉的身影,已站在面前。
“此次路途遥远,七皇子定要万事小心。”他看着她,话中有话。
知道他在提醒自己,来的时候,危机重重,虽然一切都已解决,但回去的路,不一定如想象中那般好走。
她诚挚道:“多谢殿下提醒。”
“对了,本宫还没有恭贺七皇子,与苍国郡主喜结连理。”
这有什么好恭贺的?若对方是个世子或是皇子,倒还能恭贺一下。
她撇撇嘴,这人是在故意膈应她。
“你喜欢,让给你可好?”她微微动了动唇,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他小声回她,“你可以现在反悔,昱帝不过是想要一个盟友而已,我娶了你,也是一样。”
“做梦吧。”她才不要呢,自己这个七皇子当得好好的,何必吃饱了没事干,给别人当暖榻奴?
他笑,笑得有些勉强,与平时的散漫戏弄完全不同,还带着几分疲惫,“不愿意就算了,你回去后,记得……”
怎么不说了?
她追问:“记得什么?”
“没事。”他轻吐出一口气,眼底闪烁几分挣扎与不安。
她觉得不对劲,再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你不是都知道吗?”他眯了眯眼,遮掩了眸中闪动的情绪。
这不是个谈论私事的好时机,虽然她想问的问题有很多,但也只能按捺住,快速在四周环视一圈,道:“还有几个月,就是五年一次的四国议会了,这一次我应该能随同我父皇一同参加。期间,我会想办法的。”
他知道她所说的想办法是何意思,不过他并不抱希望,这么多年,他穷尽一切手段,却始终无法改变这可憎的命运,但他还是微笑道:“好,我等你。”
退后一步,规规矩矩行了一礼,祁凰转身步入马车。
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他乌黑的眼底,也渐渐沉入了漫无边际的黑暗,不见丝毫光亮。
回到东宫,赫连晴紧随而至。
看到她,眼底的愧欠只是一闪而逝,随即便归于冷漠。
赫连晴捏着手里的帕子,满目悲恸地望着他,许久后,才终于开口:“凤儿,我已经在你父皇面前,为你求过情了,可这一次……”
他倒了杯茶,慢慢饮着,脸上什么情绪也没有:“我知道,在你们心里,我已无药可救。”
“不,你别多想,这一次……这一次的禁足,只是暂时……你父皇的气,总会消的。”
“那您呢?”他看着手里的杯子,那双风华万千的眸子,像是骤然蒙尘,失去了所有的华彩,“我伤了容麒,您不恨我?”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想到容麒,赫连晴眼底流露出难以抑制的悲伤,瘦弱的肩头微微颤动:“凤儿,为什么不肯继续服药了呢?你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他握着杯子的手逐渐收紧,因为过于用力,指尖泛着不正常的青白。
“母后,您不用再说了,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服药了。”为了自己能活下去,为了抑制自己内心当中对杀戮的渴望,就要牺牲那么多无辜的同类,有时候,连他都开始厌弃自己。
就算是为了她,他也绝对不会再夺取任何鲛人的性命。
“凤儿,你疯了么?这样下去,你会死的!”赫连晴期期艾艾道。
他放下杯子,站起身,走到窗边,拿起桌上的玉笛,置于唇边。
有幽淡的笛声,自他唇边流泻而出,带着一股寒凉的冷幽,与此刻晴朗明媚格格不入。
“凤儿,既然你心意已决,那么,在你恢复清醒之前,你不得再踏出这个东宫一步。”赫连晴凄惶的神色,骤然间,被坚定的决绝所取代,她后撤一步,娇美的面容,凝着唯有上位者才能拥有的威严,转过身,对下人吩咐:“看好太子殿下,他的本事你们应该都知道,谁也不许心软。”
下人们跪倒一片:“是,奴才谨遵皇后娘娘之命。”
门扉被一点点合上,将外界的一切隔绝在外。
偌大的宫殿空空荡荡,没有丁点儿人气,只有孤冷和寂寥,在疯狂的蔓延,绝望之感,几乎没顶。
他放下手中的笛子,静静在椅子上坐下。
他曾对她说,自己是自私的,为了达到目的,可以牺牲一切。
但终究,他还是退缩了,惧怕了。
如果真的无所顾忌,那他就该抛却一切,跟她一同离开。
可是这样的自己,拿什么留住她?
连自己都开始厌憎自己,讨厌那个毫无人性的残缺灵魂,恨不得让其永远消失,更不敢去臆想她的看法的。
皇后说他不清醒,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但恰恰相反,此时的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很奇怪的感觉,像是一瞬间,从光怪陆离的可怕地狱跳了出来,不再彷徨,也不再无助,一切都是那么平静,仿佛一直睁着眼,就能看到希望之光,而不是因为恐惧,因为绝望,因为逃避,就闭上眼睛,让自己不停地坠落,直到再也看不到一丝明净的光彩。
夕阳西落,原本就昏暗的大殿,伴随着太阳的落山,而变得越发漆黑。
坐了太久,想要站起身,谁知刚动了一下,竟然脱力跌倒,很久都提不起力气。
太久没有服药了,以往两三个月才会发一次病,现在,中间的间隔被拉得越来越短,这才几天,他的精神不如之前了。
不过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