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想坐起身,却在努力一次失败后,便放弃了,“没什么,就是有点累了。”
她狐疑看着他:“是老毛病又犯了?”
老毛病是什么意思,两人彼此心知肚明。
“凰儿,你的提议,我仔细思考过了。”他显然不愿继续这个话题:“我觉得这样挺好,我随你一起去郯国,不管之后发生什么,你都不能再甩开我。”
她走到他面前,盯着他毫无血色的脸,心头一阵揪痛,却仍是压抑着自己关切的冲动:“你想好了,一旦跟我回去,你就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他笑了笑,声音虽虚弱,口吻却坚定:“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忽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原本,他们是那样亲密,可现在,却感觉彼此间隔着万水千山,明明近在眼前,实则远在天边。
“那……明早就动身吧。”反正早走也是走,晚走也是走,没必要再拖延。
他点头:“好。”
她深吸口气,嗫喏了半晌,才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他伸出手,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冰凉的掌心,几乎要冻伤她的腕脉:“那天的事情,我很抱歉。”
做都做了,道歉有用吗?
她用力抽手:“没事。”
没事?怎能没事?他宁可她歇斯底里冲自己怒吼,也不愿看到她如此淡漠的模样。
他收回手,意味不明地笑了几声,隐约带了几分自嘲:“我知道你怨我怪我,但即便如此,我也不后悔当日的选择,哪怕重来一次,我依然会那么做。”
她也勾唇笑了笑,这才是容凤,那个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坚持己见,永远不退缩,不逃避,不放手的容凤。
相比他,自己还是太软弱了。
“走了。”气氛太压抑,她已经一刻都待不下去,丢下两个字,便转身离开了大帐。
容凤原想叫住她,可她的态度是那么坚决。
嘴上说着不恨他,其实,早已恨他入骨。
很好,这才是他想要的,比起互不相干,彼此陌路,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你怎么让她走了?”一道身影闪进来,用气急败坏的语气喝道。
他脸上或满足或嘲讽的笑意,顿时收敛,看向站在榻前的人:“此事我自有分寸。”
“自有分寸?”时谨冷笑:“你不是会忘了吧?几个月前,你差点害死自己,要不是我,你现在早已是白骨一堆!”
“这么说,我要好好歇歇你了?”
“我没有要你谢我。”
“那你进来做什么。”他脸色更臭,毫无血色的惨白面庞,仿若冰雕般,精致中透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疏冷。
时谨似乎已经习惯,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只看着他,沉声道:“你不忍伤她,我明白,但你至少要让她知道,是她将你害成现在这幅模样的,原本用我的法子,可以保你三年无虞,但如今,你只剩下不到一年的寿命!为什么要隐瞒,你就该让你明白,要不是她擅自对你使用沧海有泪,你就不会死!”
容凤似乎有些烦躁,漂亮的眉头拧成一个结:“三年和一年有区别么?”
“当然有!”
“有什么区别?总是要死的,不如痛快一点。”
“你……”时谨又怒又悲,“你真是太过分了,我拼了命救你,你难道一点也不感激?”
他忽而沉默,许久才低声道:“我自然是感激的,只是……如今这样,不论做什么,都是徒劳,何必呢?”
“我不管,能让你多活一天便是一天,世界之大,我就不信找不到帮你续命的办法。”
他却反对:“时谨,你该明白,我要的不仅仅是活着,如果最后变成一具没有思想没有人性的木偶,我也就没有活着的意义了,那样的话,我不如死了干净。”
见时谨似要出言反驳,他立刻截断道:“换了你,也会做同样的选择,如果注定要变成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我宁可选择死亡。时谨,你觉得,没有灵魂的我,还是我吗?”
时谨不言,他说的没错,没有了灵魂,与死了又有何区别?甚至,比死亡还要可怕。
“好了,你先出去吧,我要休息了。”他翻了个身,缓缓合上眼皮。
时谨在原地站了片刻,见他似乎已经熟睡,这才离开了大帐。
而当时谨离开后,他却睁开了眼睛,望着虚空,久久难眠。
祁凰也一晚没有睡好,早上盯着昏沉沉的脑袋来见他,发现他的脸色看上去,比昨天更差了。
没道理了,他赢了这场战争,逼得自己走投无路,该是意气风发才对,这幅要死不活,一只脚踏入棺材的孱弱模样,是怎么回事?
想问,却心知他不会回答,于是什么也没有说,只道:“车马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他穿上最后一件外衫,从侍人手中接过一个小暖炉抱在手里:“好,我们走吧。”
她再次打量他,那种令人心惊的感觉越发严重。
虽然时节已近深秋,天气略微寒凉,但也不至于这么早就换上冬季的雪披,甚至连腊月寒冬时才会使用的暖炉都拿了出来。
终于忍不住,问:“你的病,是不是加重了?”
他瞥她一眼,意味深长说了句:“凰儿,我这可不是病。”
是,他这的确不是病,虽然他的父皇,总会说他病得厉害,但她和他都明白,他这个毛病,比一般的疾病要严重得多。
“但是之前,不是好好的?”隐约觉得,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