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站着的人是顾思源,去年陈雪娇在河岸边偶遇的顾公子。
这一年多的时间,陈雪娇差点就忘记了这个人。当然,顾公子对陈雪娇一家一直都不错,端午节、八月节、春节,各大节日,都有送礼来。平日,他也给陈齐安通一两封信,陈齐安考上童生的时候,他还特意从京师送来了贺礼。
另外,陈雪娇的生日,他还送来了尺头、簪子等礼物。
饶是这样,陈雪娇也渐渐忘记了这个人,他又不像赵一鸣一样,就住在隔壁村,隔三差五见个几次。
陈齐安将顾思源请进了屋里,大家就都出来相见。
乡下人家不遵循“七岁男女便不同席”,陈秀才虽然是读书人,可在这上头却也没有那般古板。因此陈雪娇、陈雪如、静好三个和陈齐安、陈齐平一样,都出来见了客。
顾思源给陈秀才和李氏行礼,陈秀才和李氏不敢受他全礼,躲掉一半,客客气气寒暄了一阵。
“……我送秦师傅回来。“顾思源便把秦师傅回来一事说了出来。
“上回接到信,说是年后开春回来,到是提前了。“陈秀才略一沉思,倒有些迫不及待见到秦师傅。
“秦师傅思乡心切,紧赶慢赶,便提前回来了。“顾思源笑着道,”这一路又是水路又是陆路,十分辛苦,秦师傅回来正休息。“
意思是,陈秀才此时去见秦师傅不妥。
陈秀才没有问秦师傅为何去京师一去那么久,这其中的内幕却不是他一个乡下秀才能够知道的。方才顾思源说秦师傅思乡心切,他却知道,这里本不是秦师傅的家乡。秦师傅的家乡在扬州,他记得大概十年前,秦师傅才忽然来到这里。
是什么事情,能够让一位花甲老人将他乡认作故乡,却是他不了解的。
陈雪娇仔细打量了一番顾思源,他的个头倒是比去年蹿高了一些,只是更瘦一些。一张白净的脸。即使笑时依旧显得疏离。
到底是大家出来的子弟,脸竟然这样白净。陈雪娇在心里感叹,在看看陈齐安。她还是觉得经过了风霜雨雪击打的黑脸好看。
陈雪娇在打量顾思源,顾思源却也在打量她。
陈雪娇穿了一身淡绿的裙子,桃红色的上衣,上头绣着一骨朵一骨朵的花瓣。脖子上挂着一把金锁,直垂到胸口。漆黑的长眉入鬓,双目黑亮亮,脸盘子比去年大了些,去了黄气白玉盘也是。嘴角弯弯的。
见顾思源朝她看来,陈雪娇歪头打量了他一会子,侧着脸一笑。露出两颗雪白的小虎牙出来,拍拍手一笑:“你怎么比去年瘦了。脸还这样白。“
这话一出,李氏便狠狠剜了她一眼。
这话要是平时说无所谓,可人家顾公子是什么样的人,大户人家最讲究一个规矩,岂能容忍一个小姑娘对公子的相貌指指点点。
陈雪娇悄悄吐了个舌头。
顾思源低下头喝茶,他还记得去年的陈雪娇是个瘦弱的小女孩,枯黄的头发扎了花苞头,没想到一年多的时间竟猛然抽条长得这样高这样大了,只是性子还是那样顽皮,脸不知为何竟然烧了起来,咳嗽一声假装被水呛住了。
上回在彭王府门口的戏台前,拥挤的人群众,看到的便是她了,只是当时不方便上前相认罢了,他看到她满身绫罗锦缎,还以为认错了人。
看来,这一年他们生活的很好。
“外头这样冷的天,在怎穿这样少的衣裳?不冷吗?“李氏便笑着问顾思源。
这时候,陈雪娇也注意到了,顾思源身上的衣裳料子是上等的料子,还绣着闪缎和金丝线,做工也无比精致,就是太单薄了些。
腊月天这样冷,别说夹三层棉花的棉袄了,就是穿着羊皮大氅,大清早的天,经了冷风,都会受不住。
“多谢婶娘关心。“顾思源言谈间称呼李氏为婶娘,去年跟着私塾里的学生称呼师母,今年关系倒是又进了一层,“我是故意穿的少,穿暖和了整个人便没了精神气,穿的少才有精神气念书写字。”
陈雪娇听了这话心下想笑,念书、精神气和穿得多穿得少有什么关系。不过想来确实是他心里头的真实想法,并且付诸行动,否则以他这样的家世,怎么可能穿这样少。
“话虽这样说,可也不能冻着。这大冷的天,万一冻着了,写字念书都打颤。”李氏看向顾思源的目光就有几分慈爱,见他一个富贵家的公子,倒也一心向学,心下颇为欢喜,嘴里说着话,便起身去了里间,将给陈齐安新作的一件羊皮大氅拿了出来,“你既然喊我一声婶娘,我就算是你的长辈,不能看着你挨冻,来,把这个穿上。”
顾思源见那羊皮大氅,虽然不是最好的料子,做工不是那样精致,但也是新的,便连连摆手拒绝:“感谢婶娘的一片好心,这大年节的,我上门本来就是叨扰,怎么能要婶娘的东西。”
李氏一向心善厚道,最见不得人受冻吃苦,将大氅硬生生推进顾思源怀里:“你还给我客气,八月节、端午节,你大老远的从京师递来礼物。你上门我高兴都来不及,有什么叨扰不叨扰的,来我家不兴说这样客气的话。就是你娘知道你在外头受了寒,不知怎样心疼呢。”
见李氏提到亲娘,顾思源心下百感交集,再也说不出旁的话出来,只得将那羊皮大氅套在身上。
他们说了一会子话,顾思源以要请教陈秀才学问为由,和陈齐安一道被陈秀才领着房里。
眼看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