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要在日出之前离开千缘镇,否则那些镇民就会在见到太阳时苏醒。
楚芜不想说话,他很生气,但是只能憋在肚子里,最后一次开口是重新找到那名女子时,勉为其难道:“吴小姐死了,我不知道她是谁。”
云栖岚拂开她的头发,探过她的鼻息后又为她把脉,“她被剔仙骨。”
楚芜脑袋很沉,眼中黯然无神,不知是不是涣神针的效用还未挥发尽,他甩了甩头迫使自己清醒,抬头重新再看云栖岚,却见师尊变成了两个——幻觉?重影?分shen?
他还没来得及思考,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七殿下,您终于睡醒啦?”
他又梦到那个妖女了,她的紫眸红发、青肤獠牙还是那么奇怪。
这回他不再觉得眼皮沉重,反而十分清醒,他坐起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座黑色的宫殿里。
“我在哪儿?怎么了?”
“您在夜魔宫啊,不过嘛——这里马上就要消失了,所以我们快逃吧!”妖女把他从床榻上拖起来,蹲在床边为他理了理衣摆,喋喋不休地说,“我们去哪里好呢?冥界还是人界?您好像还没见过太阳……”
楚芜被她牵着站起来,她的手有温度,有实感,他一时间没有丢开,只问:“我是不是在做梦?我上次也梦到你了。”
“唔……逃避现实是没有意义的,殿下您是睡糊涂啦。”
妖女牵着他走到宫殿外,指给他看一片被烈焰染得赤红的天空,“凤凰的火已经烧到这里了,再不走的话,真的会被烧死——”
陡然间,轻握住他的那只手变成紧攥,她的长指甲掐进他的肉里,楚芜吃痛回头,见她惊恐地瞪大眼睛、张着嘴,纤长的喉咙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尾音遽变成细长的尖叫,刮得他的耳膜生疼。
她正在融化,从脚尖开始——她的血肉和皮肤正被看不见的熊熊烈火烧灼,没有焦糊的味道,那火温高得犹如烈日,直接把她变成了灰。
抓着他的那只手化成了粉末,甚至不用他吹,热浪一扑就散了。
楚芜看着手背和手心里浸血的指甲印,碰一下会痛。
是梦吗?真的是梦吗?
他愈发地困惑不解,四面八方都是滔天火海,此起彼伏的尖叫与惨叫声起于他耳旁,湮灭于火海中。
这里就像地狱一样,虽然他没去过地狱,但他直觉地狱也不会比这里更热了。
他擦了擦汗,并不知道自己被灰烬和汗水抹成了大花脸。
热得意识不清了,他模模糊糊地想,再这么下去,我早晚会被烤熟的……
……
楚芜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他看见一道身影从火海中款步走来。
是人么?不是吧,人怎么会生得那么好看。
是妖?他又摇摇头,妖哪有这么遗俗绝尘……
那就是仙了,听说天上的人都长得很美。
他忽然想到,这是不是那个妖女说的凤凰?对了——她都死了,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那是一只冰魄雪魂的白凤凰,仙姿玉骨,曳地白衣随步皱,一对盈澈明眸美得惊心,流一滴泪便能令山河俱碎。
师尊连梦里都这么好看。
楚芜也不觉得热了,就这么看着那人一步步靠近,只是对方周身那股不输寒冰与烈火的逼人煞气令那张脸平添了几分冷戾秾艳,让他感到些许陌生。
一柄光束冷却而成的琴中剑刺向他的眉宇,他眼睛也不眨一下,不明所以地问:“您要杀我?”
那剑又散成无数根光弦收入衣袖中,对方反问:“你是人?”
楚芜答道:“我是人啊,师尊你不认识我了?”
“谁是你师尊?”
“你。”
冰冷的手贴住他的额头,对方道:“你发烧了,在胡言乱语。”
楚芜拂开那只手,“我这是太热了,师尊你是来接我的吗?”
“我不是你师尊。”
“?”
“只有你一个人?”
他摩挲着掌心的指甲印说:“其他的人都死光了……”
“你的家人呢?”
他想起那妖女之前说过什么公主太子的,讷讷道:“也死了吧。”
对方朝他伸出手,疏远漠然道:“魔界已被餍火烧成一片废土,没有魔族可以幸存,你要跟我走吗?”
“当然啊,您别想丢下我。”楚芜顺应地回握住,“这里也太热了,我想去凉快的地方。”
火海为他们分出一条路,他试探地用手指头戳了一下火墙,很烫。
“按凡人的年纪算,你多大了?”
竟连我生辰都忘了,楚芜不高兴道:“不告诉你。”
对方浅浅一笑,风致嫣然,“那就算了。”
……
天亮了,楚芜醒来,手里揪着一把枯草。
“我又做奇怪的梦了。”他睡眼惺忪地说。
云栖岚蹲在岸边舀水清洗手上的伤口,“梦见什么了?”
“梦到您不认识我了,还问我几岁了。”他盯着云栖岚右手虎口处深可见血牙印,转而问道,“师尊,你的手谁咬的?”
云栖岚将湿淋淋的手凑到他脸前,“你咬的,快吹一吹。”
楚芜一口否认道:“我没有!我的嘴怎么可能这么小?”
“嘘……”云栖岚的食指放到唇上,示意他小点声,眼神移至他左边,“不要吵醒她。”
楚芜往左一看,是他从吴府救出来的那名女子,她面色红润,安静地阖眸昏睡在草地上。
他都差点忘记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