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湖前用毛竹修筑起一道曲桥,犹如一尾纤长的翠绿游龙,九曲十八弯,弯弯绕绕,横跨整个湖心,一直通向湖对岸。

圆脸宫女把闺秀们带到曲桥上,略一躬身,便径自走了。

曲桥跨水接岸,从挨挨挤挤的碧绿荷叶和粉白荷花中间逶迤前行。众女站在曲桥上,随手一抬,便能越过层层叠叠的碧绿伞盖,摘下一朵新鲜荷花。

众女面面相觑,悄悄嘀咕道:“皇上在哪里?”

“不是赏花宴吗,这里尽是些荷花荷叶,没有宴席啊?”

有人抱怨:“就是啊,连个伺候的宫女都没看见,皇后娘娘是不是哄我们玩儿的?”

旁边一人连忙道:“姐姐噤声,这里是皇宫内院,可不是你们丞相府。”

被提醒的人哼了一声:“还没入宫呢,就急着拍皇后马屁了?”

一女眼尖,指着湖岸一座二层阁楼道:“你们看。”

众人顺着她涂了鲜红蔻丹的指尖望去,阁楼临水修建,周围曲桥相连,四面垂着湘妃竹帘,看不清里头情形,不过依稀能看到二楼影影绰绰有人来回走动。

张褚芸低声道:“是皇后。”

冯宝晴心里一惊,下意识攥紧袖中的云雁纹书袋:“隔得这样远,姐姐怎么认出来的?”

张褚芸张望一阵,见左右无人,离得最近的几个闺秀也没注意到自己,才缓缓道:“皇后故意试探我们,让我们来见皇上,她好躲在暗处暗中观察。”

她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从前我们家里挑丫头的时候,就是这么办的。”

挑丫头让管家去张罗就好了,哪里需要如此谨慎。张夫人挑的不是丫头,是侍妾。侍妾要生得好,又不能生得太好,最重要的是人物品格一定要符合张夫人的心意,不仅得举止端庄,还得老实本分。张夫人每次为永乐侯挑选侍妾,都会先把丫头们送到一间放满绫罗绸缎和金银首饰的房间里,细细观察每个丫头的动作和表情,再决定提拔谁做姨娘。

阁楼周围有缁衣戍卫把守,一看便知二楼上的主人必定身份尊贵,如今宫里最尊贵的女人,自然是周皇后无疑了。

周皇后故意避而不见,躲在阁楼上窥看众位闺秀,和张夫人考验丫鬟的手段如出一辙。

张褚芸幽幽地叹口气,刚刚她把自己和府上的侍妾作比较,虽然她明白永乐侯府的侍妾不能和皇上的妃嫔同日而语,可心里还是像扎了根刺,隐隐地疼。

冯宝晴看着阁楼的方向,眼里划过一丝流光,闪烁不定。

忽然听得一阵清朗歌声响起,数名着铁锈红纱襦裙的宫女驾驶着一艘扁舟,从对岸涉水而来。

扁舟当中一人轻袍绶带,迎风而立,袖角被湖上的轻风吹得猎猎作响,赫然正是新帝卫泽。

众闺秀们面上浮起一阵酡红,轻敛衣裙,或倚或立,不动声色间聚拢在曲桥前,等着卫泽下船。

冯宝晴看张褚芸也盯着湖中心的小舟看得入神,一个转身,悄悄隐入人群中,向着阁楼的方向走去。

阁楼看起来不远,但曲桥一绕再绕,明明似乎快到楼下了,一个拐弯,眼看又越来越远,冯宝晴心里不由发急。

曲桥越走越窄,两边的莲叶荷花逼入眼帘,时不时擦过她的发髻衣裙,不知不觉间,她已经置身在满眼翠绿中,举目四望,已经分不清方向,唯有绵延不绝的层层莲叶和朵朵静立的粉色菡萏。

四周静寂无声,露珠从荷叶滚落下来,跌落在另一片荷叶上,一滴接着一滴,像是有乐伎躲在荷花深处奏曲。

一只白翅飞鸟遽然冲出重重翠色,飞向碧蓝天空,繁密的荷叶丛中传出几声清朗的笑声。

冯宝晴心里有些发毛,颤声道:“谁在那里?”

荷叶丛中的人“咦”了一声,“什么时辰了?”

恍惚是个少年的声音,清脆而和柔,一如荷叶上浮动的细碎露珠,大概是宫中伏侍的太监舍人。

冯宝晴吁了口气,“你是哪个宫里伺候的?可知道皇后娘娘凤驾在何处?”

荷叶从里的人轻笑一声,一角船头划破层峦叠嶂的荷叶丛,停在曲桥旁,一双手拨开层层笔直的荷叶杆子,露出一张笑眉笑眼的俊秀面孔。

冯宝晴略一怔忪,少年已经翻身爬上曲桥,一跃而下,拍拍散乱的衣袖前襟,“赏花宴开始了?”

声音里带有一种不容置疑的颐指气使,傲慢而雍容。

冯宝晴心中闪过一丝雪亮的光芒,连忙欠身行礼:“皇上万福。”

皇上在这里,那方才那艘乌篷船中锦衣华服的男子是谁?

卫泽匆匆打量冯宝晴两眼,见她虽然衣着简单,但衣裳细看之下都是精贵料子,发饰也和寻常宫女不同,知道她不是宫女,笑了笑,道:“你是哪家闺秀?”

冯宝晴脸上一阵烧热,“家父是车骑将军冯尧。”

“原来是冯将军家的千金,难怪看着有些面善。”

卫泽左顾右盼,长臂一展,随手从曲桥旁撇下一枝艳红荷花,仿佛是漫不经心道:“你不在湖岸那头等候召见,找皇后做什么?”

语气不算重,但分明寒意渗人,不怒自威。

冯宝晴定定神,不慌不忙道:“臣女刚才和姐妹们一道赏荷,贪看湖中风景,一时看入迷了,不知不觉间走岔道,因想着皇后娘娘凤驾所在就是赏花宴的地方,这才急着打听皇后娘娘在哪里。”

卫泽眉毛轻扬,还未说话,倏忽听得两声惊叫,“噗通”几声,近处几丛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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