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这几日为修这插屏都快要熬坏了眼睛,一双手被针扎了不少口子,但想着能代公主尽一尽孝心也是心甘情愿的。”侍女在长公主府里摸爬滚打多年,对主子的脾性早就摸得透彻。
身为恭仪郡主的贴身侍女,耳濡目染之下,对朝中也有所耳闻,姜皇后的儿子能不能成为储君暂且不议。相较之下,在京中享有盛誉的容庭眼下才是臣子眼中最为合适的人选,郡主乃女中豪杰,她自然希望郡主能同二殿下修得良缘登上女子的至尊之位。
二殿下自小同南阳公主有婚约,但若要令他再无顾忌踏出这一步,南安侯的默许便万分珍贵,揽着插屏的侍女不慌不忙添了句情真意切之辞,果然见那精神萎靡,身形瘦削的南安侯神情动容。
侍女面上一喜,姜鸢红了眼眶半掩面颊低低斥道:“韵喜!你怎可说出这般邀功求赏的话!往日母亲教导你们谨言慎行,莫要好大喜功,今日都将母亲的这些话全部忘了么?”
韵喜闻言羞愧难当,深深一拜:“郡主教训得是,奴婢定当谨记郡主教诲。”
胭朱被这一个□□脸一个唱白脸的主仆俩简直快要气疯,姜氏人一向无耻,但头一回见到能无耻到这个地步的恭仪郡主,竟将姑姑的功劳揽到自个儿身上,还一副大言不惭高洁傲岸的虚伪模样责怪侍女多嘴……胭朱一个没忍住正要开口,却感觉自己的衣袖被拽了拽。
阴沉沉回望过去,玉姑姑轻扯住她的衣角,温婉柔丽的眼眸湛清如洗,眸光柔和旖旎,姑姑虽处于如履薄冰的深宫,却仍旧未被那些阴谋诡计戕害了心智。
姑姑视线牢牢定在她面上时,就如同春日里如镜湖面上吹来的一阵拂面微风,令她浑身倍感舒畅,胭朱方舒展开眉头,却见姑姑平静地对她摇了摇头。
胭朱心底忽然涌出苦涩绝望之感,那绝望无助就像一层一层漫过头顶的湖水,呛得她喘不过气来。太后特意将她指给姑姑就是为了命她照顾好姑姑,胭朱在泽福宫里听周遭的宫人说起姑姑幼年之事,对其所言依然略有印象。
那日父母双亡的姑姑被太后派护卫连夜接进京城,半途中险些被藏匿在集市中的魏人掳去,若不是南安侯府的南阳公主带着精卫路过,当场杖毙死那魏人,姑姑只怕早已没了。
好不容易等到殿下对南阳公主的感情渐渐淡了,却杀出个硬要嫁给殿下的恭仪郡主,如今姑姑不知怎的惹到那心高气傲的郡主,姜鸢对她越发苛刻,甚至公然抢了姑姑熬夜赶出来的插屏,跪在南安侯跟前邀功。
薛沉璧止住心有不忿的胭朱,这丫头一向嫉恶如仇,见此等情景必不会委曲求全,定要揭发姜鸢所作所为,可即便揭发又如何?且不说姜丞相手握大权,捏死她们就如同捏死一只蝼蚁一般简单轻松,最后她们只会以卵击石,作茧自缚。
再者,姜鸢既然敢嚣张地做出抢人功劳这等恶事,必然如之前在宣安殿偏殿那样,早就准备好了后路,甚至极有可能与容庭沆瀣一气。
姜鸢乃姜氏和长公主之女,娶了她一来可享举案齐眉之福,二来又有长公主的鼎力支持,容庭的一双几乎就要将九龙座盯穿,怎会白白令这样的机会溜走。血浓于水又算得上什么,在权势的面前,六亲不认才是正理,而容庭有极大的可能抛弃纪氏这枚棋子,也弃了太后。
薛沉璧悄悄按住胭朱的手。
南安侯面容蜡黄,脸色差得就如同好些天都不曾睡过觉,瘦削高耸的颧骨上氤氲着两团病态的潮红。高大身形上穿着件素色常服,衣袍宽大,两袖盈风,全身捂得只在衣领处露出一截雪白的绷带。
哦,薛沉璧眼皮一抬,这厮替容熙挡了一刀,估摸着受了不轻的伤。
薛沉璧凝神浅浅吸一口气,才发觉傅昀除了满身的药味,周身再别无那日惊天动地的龙涎香,浑身从里到外都透着股自暴自弃的萎靡,一如肃京传言中所说的那样。
傅昀双目失神,似是陷入某种回忆之中无法自拔,恍恍惚惚见姜鸢令侍女将手中的物件递给容庭,失口讷讷道:“……那是阿凤的?”嗓音粗哑不堪,似利刃划过长矛时发出的狰狞声响,连仪态向来做的端庄的姜鸢都无法忍受蹙起眉头,颇为嫌弃地瞥了南安侯一眼。
傅昀粗糙大掌拂过插屏,屏风上的白绢已经碎成几瓣,却被人用碧色和白色丝线绣成的青松和云雾遮盖住。
万里江山绵延,泛旧的江山着映衬簇新的松雾,色泽迥然,手法却一致,傅昀双手颤抖不已,反反复复瞧着姜鸢翕动着嘴唇难发一言。
姜鸢心中波涛汹涌,只觉全身血液从脚底全数上涌至耳膜处,心口跳的厉害,她险些忍不住发出狂喜的惊呼。
她以为南安侯快要说出她所希冀的那句话,却不料南安侯泪分两行道:“仿着阿凤的手法也要赶着修缮好……鸢儿你有心了,舅舅虽然和你的母亲并非一母同胞,但你如此用心,舅舅自不能白白叫你受委屈,等你日后出嫁,舅舅定要赠予你一份大礼……”
姜鸢被堵的措手不及,南安侯的房中被她的属下神不知鬼不觉偷偷下了央止。能令人产生幻觉,她从瑞玉抢过插屏,本就是为了呈给傅昀看,傅昀见着南阳往日的旧物睹物思人一时崩溃,而在药力之下他又必会将瑞玉绣的那份也当成是南阳亲手绣的,只会固执地认为南阳乃修缮这幅插屏之人,从而疑心她的身份。
姜鸢算计地极好,傅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