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沉璧的嗓音软糯,还带了丝鼻音,凝露扶住她的手臂:“方才雨势太大,换了衣服罢。若是晚上还不见好,奴婢便禀明了老爷让小姐歇在屋里,就不用去风华堂了。”
薛沉璧应声后便抬眼朝前面眺望过去,雨后的月桂色泽格外鲜明,有些花骨朵被雨水打落在地上,四周鸟鸣声清晰,花香草香混着雨水的清冽气味将湿淋淋的路面掩映得朦胧,容庭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路的尽头,府中的侍女大多也簇拥着他去了风华堂。
她突然就觉得有些疲惫不堪。
回到芳淑阁的时候,太阳完全从乌云后露出脸来,湛蓝的穹顶上晴空一片,万里无云。
几个跟从的丫鬟被凝露差去拿帕子和铜盆,薛沉璧推门坐在黄花梨木的梳妆台前由凝露凝香替她擦洗。
淋了几滴雨是不打紧的,她身上穿得又暖和,但被夹了雨丝的凉风一吹,丫髻是都是湿漉漉的。凝露取过干净的帕子将薛沉璧散开的头发擦干,服侍她洗了脸,又从描金的大樟木柜里拿出一套干净整洁的衣裙替她换上,最后接过丫鬟方煮好的姜汤,等着放凉了一点就趁着热给她一股脑儿灌下去。
姜汤一时半会还凉不下来,凝露急忙就要赶去风华堂禀了薛怀,她嘱咐凝香道:“等热气冒得少些就看着小姐喝下去,小姐向来不喜姜汤的味道,你须万般盯着看她喝下去。”
凝香在一旁恭恭敬敬抱着薛沉璧换下来的衣裙,额发半湿半干,轻声应道:“姐姐且放心,香儿是绝不会忘的。”
她这个妹妹向来做事妥当细腻,凝露见此便放宽心地去了风华堂,留下凝香在芳淑阁里陪着薛沉璧。
薛沉璧看着凝香结着水汽的发梢,又见瓷盅里姜汤煮了不少,她就舀了一碗递给凝香,薛沉璧上辈子娇蛮惯了,旁人想法毫不在意,这辈子到了想改邪归正的时候却不知道怎么和别人示好,她暗暗叹息,真是作孽。
薛沉璧半是命令半是讨好地将那姜汤推到凝香面前:“香儿,我瞧你也受了凉,这碗汤就给你喝了。”
薛沉璧担忧凝香以为她是不喜的姜汤的味道才赏给她喝的,一口气就将瓷盅里饮尽了。
擦了擦嘴角的姜汁,薛沉璧却见凝香愣愣看着她,眼中泛着些水汽。薛沉璧受不了她这副肉麻感激的神色,扭过头看着窗外的月桂催促她赶紧喝完。
天色渐渐暗下来,薛沉璧估摸着是到了晚膳的时候,想必薛忖这个时辰也定是“意外”瞧见那张夹在书卷里的白纸。她通体舒泰,推开轩窗深深吸了口气,桂花香袅袅轻旋,枝桠处还滴着晶莹水珠。
府内的飞檐上挂满了一色的燃灯,烛火在灯罩里明明灭灭,摇曳尽一地斑驳光亮。
芳淑阁也不知何时挂上了薛怀送给她的燃灯,灯上的白兔随着光影的摇动仿佛也在蹦蹦跳跳,看起来是个极讨喜的玩意儿。
红漆木门一阵轻缓的闷响,季恪生抬指轻轻叩了叩门扉道:“阿璧,你可感觉好些了?”
薛沉璧正要关了窗户躲在塌上装病,季恪生却瞧见在窗口伸长了头的她,他目不斜视走到窗户边,一只手抵住半开的窗扇,另一只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额头触感温良细腻,仿佛碰进了一团冰棉里,季恪生低头俯视她红润的脸颊蹙着眉:“阿璧,莫要胡闹。”
心思被人一眼看穿,薛沉璧心中虽是丧气,但并未如同小孩子一般耍起赖,她只是怔怔地问:“必须要去?”
“殿下身份贵重,不是我们可以怠慢的,何况他颇为赏识师父……阿璧,你快要长大了,不能再由着性子胡来了,这大周终归姓容。”他面上浮现三分笑意,粗糙的手掌一看便是吃了不少苦的,从前被药铺里的恶奴驱逐并流落街头时,成天受着混混们的欺辱,掌间伤痕累累,可今后他将要在朝堂起起伏伏,也不知眼睛能不能熬到那个时候。
他的手掌轻抚上她的柔软发顶:“阿璧,这是我第一次和你说这样的话,”季恪生掌心的温热源源不断沁入她的五识,他压低了声音道:“安和县的薛家绝非善类,那薛忖虽然平日里并不多话也并不出房门看起来总是一副沉默恭谦的样子,实则居心叵测。他嫉恨师父,我已多次暗中注意过他的言行,你须得提防他。”
薛沉璧仰头凝视季恪生,在她一贯的印象中,季恪生是寡言少语的,是不喜同人过于亲密的,她第一次见他这样语重心长告诫他人心的可怖。
若是她从前能有这样的觉悟,那便不会亲眼见着丞相府血流成河却无能为力,也不会被容庭和姜鸢陷害到一无所有的境地。
说到底,都是她有眼无珠,自不量力。
薛沉璧垂下眼眸:“阿璧知错了,阿璧这就跟着恪生哥哥去风华堂。”
四周渐渐有些凉意,薛沉璧穿着薄底的绣花鞋抵不住风有加之地上还湿着,一不留神踩进小水洼里,水从鞋边的缝隙里浸入鞋子里,鞋里又凉有黏腻,每每迈开一步,罗袜就越湿一寸,薛沉璧顿时恨死自己这个只有十岁的女娃娃身体,走个路连水坑都避不了。
季恪生的步伐忽然停了下来,扭过头看她一眼,然后一撩衣摆蹲在她面前,言简意赅说了两个字:“上来。”
薛沉璧也不忸怩,捋了袖子,踮起脚圈住季恪生的脖子跳了上去,丫髻上的璎珞浅浅扫过他的耳郭,她的气息喷在他脖颈处,季恪生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总归她是他的师妹。
两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