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慌张什么?”
一个身着浅绿色开裙的少妇正停在秦府后院的走廊上,笑着教训道:“丫头,你如今也是三十六羽织之一,莫要我给你重教什么叫做大方得体。”
少女额际带汗,脸颊羞红,微微喘息着。她不好意思地捋了微乱的发鬓,又开始整理裙摆的皱褶,却始终眼神游离望向别处。
这个少女正是死里逃生,杀死了自家公子的青鸾。
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却还没有人发现。
“青,青鹭姐。”
青鸾整理情绪,刚开口却被自己呛到了,她连忙咳了几声才强忍惊慌地说道:“姐姐你看那边,玉镜台走火了,耽误不得,我得赶紧找奴仆救火去!”
“此事当真?”
青鹭柳眉一挑,连忙扶廊柱,遥望玉镜台,天空果然已经升腾起浑浊烟雾,还有几缕扭曲火蛇,在其中肆意喷张。
“朱雀呢!堂堂羽织首席,要她何用!”
青鹭冷哼一声,却马上想到了更重要的事情,她忧心忡忡地回头问道:“公子没出事吧,青……”
走廊之上,早已没了少女的踪影。
青鹭黛眉微蹙,不知为何青鸾给她的感觉,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急忙逃跑的青鸾哪里顾及她感受,反倒是在一路上见人能避则避,着实不行便用起火之事,糊弄喝令那些奴仆们救火而去。
狂奔的青鸾没有多想也不敢多想,以上犯上已然是十恶不赦。
那么弑主呢?而且是大秦国姓大族,东垣秦公之子。
——未来的东垣公。
青鸾狠狠掐了掐手臂,挥去自己脑海的念头,因为但凡她动一点惧念整个身躯便要瘫软下去,再也迈不出一步了。
如今之计唯有逃离秦府,往东垣城之外去。
大秦四野皆是茫茫大山,绵延千里,纵横交错。险峰深渊之间,飞禽走兽横行,妖魔鬼怪出没。大秦的管辖,从来在一座座城池村庄内,而荒郊野外,森山老林则是平日里难以探寻之地,唯有每年率大批人马攻山,才能窥见其中景象。
青鸾银牙紧咬,她已然习惯安逸生活,可是大树倾塌,蜉蝣也要试着逃跑,不是么?
先回卧室取银子,然后往东门,离开秦府!
青鸾定念,便没有多想其他,因为一旦多想,便什么都做不了了。
这个小小侍女,在杀死自己的公子后,没有忏愧也没有向府里自首,她第一个念头,便是逃跑。
东垣城是秦公的城池。
一个侍女杀死了秦公的儿子,继而从东垣城中逃出去。
任何一个有理智的人都不会认为此事能成功。
朱雀也如此认为。
作为三十六羽织的首席,她在得知失火的第一刻,便怀疑上了青鸾。平日里秦公子喜欢清静,所以即便是三十六羽织,也只能安排一个人去服侍他。
值班表上,这个时段服侍秦公子的,白字黑字写的是青鸾。
可朱雀当时没有想过秦公子会死,因为她看透了青鸾是个贪生怕死的人,肯定不会对公子图谋不轨。
玉镜台走火甚至有可能是秦公子失手所为,自家公子什么样她比谁都清楚,公子或许就在玉镜台边上,静静看着火焰冲天,无声地感叹着。
但朱雀错了。
秦公子在火中。
护长面无表情地站立在院中,握刀的手关节微微泛白。
朱雀晕死在地上,匆忙赶来的青鹭正目瞪口呆地望着漫天大火,无力地想要依靠在他的怀抱中。
“相公,怎么办……”
护长猛地推开这个没用的女子,眼神没有一丝动摇,他曾是大军先锋,骁勇善战,屡立奇功,退役后,他成为了公子护长。
但是他手下的,仍是兵卒。
上百个虎背熊腰,配长刀背弓弩的黑衣人,正如雕塑般站在院中空地,纹丝不动,沉默无言。
这是精兵啊,护长心中轻叹,可即便如此,他想象自己有一丝动摇,这群人便会马上崩溃痛哭。
因为这事真的太大了。
玉镜台一走火,消息便马上传到秦公那边去了。短短时间内,公子夫人还未赶回来,自己虽是公子护长负责统领他们,却不能肆意行动,只能等着秦公下令。
因为这里是秦府,秦公在,无二言。
于是他等。
所有人都在等,等一句话。
终于有脚步声缓慢接近,一道佝偻的灰色身影从院门转出,是一个老者,脸色阴沉威严,满头银发束于脑后,一手攀着院门,一手从宽袖从伸出,指间吊下一条黑色纹金的令牌,幽幽道:“予公子护长急令,统全府,抓人。”
“诺!”
护长快步向前接过令牌,继而缓缓转身,一字一句道:“封锁秦府,甲乙两队分派守住四个门口,丙去青鸾的院落,其他人逐个房间,逐个柜子给我搜!给我抓活的!交给秦公亲自审理这个贱人!”
“诺!”一众护仆井然有序的散了开去。
“找到尸体了吗?”
老人没有离去,他伫立在火海前,幽幽问道。
护长自然在他左右,这个久经沙场,心如磐石的男人,满脸冷汗,艰难地抬手一拱,一字一句地道:“回总管,找到了。”
老人沉默,护长也没有再言,只是看着烈火熊熊燃烧,他没有急着参与搜捕,因为他从来不担心青鸾可以逃走,这府上所有人,都是作如此想。
包括青鸾自己。
但是马上便有一个人,改变了这一切。
烈焰焚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