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多话一说出口,杨婆婆眼睛立刻眯了起来,看了喜多半天,嘴角勾起,冷冷地笑着说:“看不出来,小姑娘还挺会算计的。你为什么会找我学做豆腐?这镇上做豆腐的有两三家,你怎么不去找他们?……是金永顺让你来学的吧?”
喜多看着杨婆婆一脸防备的样子,微微笑了:“婆婆想多了,我只听梅梅说你家原来做豆腐特别好吃。偏巧我又有这么好的水,我很想知道,这么好的水做出来的豆腐,会不会美味无比呢……”
杨婆婆一怔,看看手中杯子里清澈的水,随即点点头:“确实,这水,是我老太婆这辈子喝过的最好喝的水,比我这井中的水,也不知甘甜了多少倍。”
喜多真诚地望着杨婆婆:“婆婆做的豆腐那么好吃,碰到好的水,为什么不试试呢?”
杨婆婆盯着喜多,似乎要看穿她的想法,喜多也看着杨婆婆,丝毫没有畏惧。昏黄的暮色中,十几瓦的灯炮照在这一老一少的身上,两个人都定定地不动。
然后,杨婆婆叹了口气:“可惜,你太小了。”
喜多楞了楞,笑道:“婆婆是怕我干不动重活吗?”
杨婆婆摇摇头:“不是,是你太小,现在没法养我的老。你知道金永顺为啥非要给我养老?”
喜多不解地问:“听梅梅说,您是他师娘,他当然要养你的老。”
杨婆婆笑了起来,满脸的核桃皮愈发地皱成了一团,那只浑浊的眼睛都快笑没了,“外边都这么说,所以这些年也没人敢来找我。……你也不想想想,我一个做豆腐的,他一个杀猪的,根本不搭边,这是哪门子的师徒?”
喜多脑子转了转,立刻明白了。沉默了一会,伸出手,握住杨婆婆婆手,郑重说道:“婆婆,别看我小,我已经十四了,我能养你的老。我什么活都会做,你教我做豆腐,我开个豆腐铺子,赚的钱全给你管,好不好?”
杨婆婆看着喜多,笑道:“你难道不怕金永顺找你麻烦?他守了这么些年,就是为了要我的豆腐密方。”
喜多又沉默了,做豆腐多苦多累多难,自己都不怕。只是却没有想到这一节。这成人世界里的勾心斗角,自己却不是太有把握。金永顺是这镇上的一霸,自己真的要从他口中夺食吗?
看着杨婆婆,心中突然可怜起这个佝偻着的老人来。上次来还觉得她有个仗义的徒弟,好吃好喝地照顾着,也算不为生活操心。现在才知道,世上的事,不能光看表面,金永顺对她好是有所图而己。
窗外渐渐暗了下来,喜多看着杨婆婆,问道:“那您为什么不肯把方子传给他?”
杨婆婆笑了笑,没说话。站起身来,对喜多说着:“天色不早了,你再想想吧,你要是能想到对付他的法子再来找我。”
喜多也站了起来,从兜里掏出了那粒小红丸子,递给杨婆婆道:“婆婆,我这里有颗药,能治你的眼睛,你要是信得过我,今晚你就吃下去。”
杨婆婆看着喜多,沉默着。
喜多也看着杨婆婆,手里托着那粒小红丸子,一老一少又沉默地对看着。
杨婆婆突然伸手,从喜多手里捏起那个小红丸子,直接放到嘴里,咽了下去。喜多微微一笑,伸手又拿起剩下的半瓶子清水,全部倒进杨婆婆的茶缸子里。
拿着空瓶子,转身向大门口走去。
走出大门,咣当一声,喜多随手掩上了门。
屋子里,杨婆婆沉默地看着空寂的院子。喃喃自语道:“这是天意么?古水镇能做豆腐的水已经坏了……”
“老头子,这是你给我送来的徒弟么……”
……
喜多刚到家,就感觉家里气氛不对。小务低着头,还在看着书。喜多把酱油瓶放回到灶台上,笑着看看小务手里的课本,问道:“今天作业这么多啊,你还没写完呢?”
小务抬头看看喜多,小声说:“我早就写完了。”
喜多惊奇地问着:“那你怎么还不去帮少军叔收拾收拾?”
这是姐弟俩说好的,晚上喜多做完饭写作业,小务先做完作业然后去帮少军收拾下照像馆的杂事。
小务悄悄地指了指照像馆,小声说着:“丽萍姐回来啦,连她家门都没回,直接哭着就推门进来啦,现在在像馆里呢。”
喜多“啊”了一声,立刻不说话了。心里有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丽萍一定是被她妈坑了。
三下五除二地做好饭,小务收拾了桌子,两人把饭菜摆好。
喜多走到照像馆那个屋子,门关着,还隐隐传出啜泣声。
屋子里,丽萍靠在少军的肩头,呜呜地哭着。
少军眉毛拧成了一团,饶是个好脾气的人,听着丽萍的哭诉,也止不住地生了气。
原来,上次集市上见过的那个和丽萍姑妈在一起的金蝉婶,有个正在省城上学的侄子要找对象。上一次两个人来到丽萍家,就是冲丽萍说亲而来的。
那个侄子叫孙长辉,被金蝉婶夸的天花乱坠,什么家里爹妈都是吃公家粮的,一个在省城的果品公司上班,一个是省城大医院的医生。这个侄子自己也是个出息的,考上了省城的一个中专医科技校,毕业了一准能分到省城大医院。这个侄子是个独子,没有兄弟姐妹,家里没有任何负担。丽萍嫁过去不上班也行,只要能给孙家生个孙子,别断了香火,孙家就别无它求了。
丽萍是初中毕业,除了一张好脸蛋,一幅好身材,再没别的值得夸耀的地方,曹丽萍家就只有曹丽萍爸一个人赚钱养家,家里条件不算好。丽萍妈心里再清楚不过了,就得趁着丽萍最漂亮的这几年,给她找到个好人家,攀上个高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