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宫里再次来人传旨,皇上命我五日后与那沈石顷启程去往平州,同一天内就接了两道圣旨。我坐在花厅,看着手里的金箔玉骨扇,展开扇面又合拢放在石桌之上。视线转向手腕的位置,轻轻拨开袖口,露出一部分还未痊愈深褐色的刀伤。
“大人,钰亲王来访。”福总管匆匆走来,恭声道。
将袖口收拢掩盖住伤口,拿起石桌上的玉骨扇交给身旁的人,低声开口道:“我知道了,这个收起来妥善保管。”
刚准备朝前堂走去,却发现来人已经先一步到了花厅,他身旁并未跟着随从,日淡无光的暮色里,立身站在几步之遥。
目光在他身上停顿了一会,转而冲候在花厅里的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后,几步走近不远处的人。
“王爷这个时候来我府中,可是有什么事?”在他身前站定,视线轻转淡笑着道。
他面上没有太多表情,低声道:“我听闻你五日后要前往平州,捉拿山贼运送赈灾的粮银。”
我犹豫着点了点头,朝后退了几步走到花厅的长窗前,看着厅外的景致道:“你都知道了?皇上当面下的旨意,我本想拒绝却也毫无办法。”说完,回头对着宁钰故作轻松的一笑。
“你身上才受了重伤……”
“宁钰。”我打断他,握住长窗前的红木栏杆,手上微微一用力再松开,语声清淡,“此行我非去不可,否则不光关系到太子的名声,我也会背上抗旨不遵的罪名。”
身后很久都没有动静传来,风过如烟,除了稀疏的叶影攒动的声响,云暗低垂的浓重晦涩之感环绕在周围。过了许久,才感觉到身后的人轻缓的脚步声,慢慢回转过身,首先看到的是离得很近的淡金色衣襟。
我没有抬头去看他是何种神情,想了想伸出手轻轻抓住眼前人手臂上的衣物,像是安慰他又像是安慰我自己,缓缓说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见他仍没有太多反应,于是又松开了手,绕过他重新坐在了石桌前,不知是否因为喝了阿南那杯放了什么药物的茶,只觉眼前沉沉如铅坠。
“怎么,一副要睡着的模样?”宁钰的声音响起,传入耳中十分动人心弦。
无力地睁眼见他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我身旁的石凳上,玉雕般的面容藏在光线里,表情很淡的看着我,一切显得如在梦境。我支撑不住趴倒在石桌上,抬眸看了看眼前那双墨染般浓黑的双眼,似乎隐带着担忧。
扯了扯唇角道:“没事,我就是,有点困倦……”
闭目瞬间,感觉到一缕清新淡雅的味道靠近,耳边仍能察觉到四周的些微声响,很快的就靠在了谁的肩头朝着某个方向而去。
我努力睁了睁眼,发现自己被人抱着穿梭在花厅前的院落,莹白的颈畔往上是一个侧脸,削挺的鼻梁几近剔透。朝着他的颈弯凑了凑,听得耳边一个声音似乎在笑,道:“睡着了还这么不安生,平日里未见你……”后面的话融入这暮霭沉沉的夕阳里,听得不是十分清楚。
有谁在说话。
低低的话语声,透入耳畔让人不自主的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睁眼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房内,眼前只有昏暗的烛火光照。偏了偏头,静垂的幕帘隔开的外室,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那里,只隐约可见的面容依稀可辨。
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黑衣男子,转了转身体,慢慢朝黑衣男子的脸看去。是被铁面具缚住脸孔的人,给人一种极为不好的感觉。
“是,属下打探过了,两边暂时都没有什么动静,请王爷放心。”
“还是没有查到案子里死里逃生的人?”
“自从那人在长安出现过一次后,便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属下想,可能是有人在背地里动了手脚。”
他们在谈论什么,什么案子还有两边没有动静,到底是指谁。双手支着床榻,想起身问个明白,却突然被那铁面具男子发觉,转向我的人脸上的面具如同鬼怪一般狰狞,他又低声对着宁钰说了什么,然后在我眼前凭空消失了。
微微吃惊的在房里搜寻,暗自想世上竟有身手这样了得的人,活生生的人竟然没有一点动静的不见了,房门也未见到被开启过的痕迹。可能是仍藏在房内某个地方,我这样想着掀开身上的锦被,下了床榻朝独自坐在幕帘后的另一人走去。
一边走一边不着痕迹的搜寻着,却怎么也探不出任何身影。
行至他身旁,半跪着坐在桌案前,睡了一觉竟觉全身无比松快,再未出现任何心悸难忍的不适,想来那阿南的确是医术了得。
桌案上是一卷卷的书籍,不过早已被合上看起来像没有人翻阅过的样子,分明是仓促下所整理的,我看在眼里,一手撑着下颌低声道:“这么晚了王爷怎么还留在少师府?”绝口不问刚才的铁面人是谁。
“你突然昏睡不醒,我又怎么能安心离开?”明明是极为平常的对答,此时听来竟觉得他有意在隐瞒什么。
“是吗?”我微微一笑,这才偏着头看向身旁的人,依旧是那双含着雾气的黑眸,眉目如画黑发如漆,“可能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睡得不怎么安稳,现在倒好多了。”
宁钰幽幽抬眸,认真看着我道:“你气色确实比前几日好了许多,如此我也安心了。”话中是要离开的意思。
有一丝的怔怔,反应过来他已经站起身吩咐人进来,将我手边的那些书卷全部收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