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主人的院子就有七八个,大小花园有三个,再加上客居的厢房,,戏楼,□□的池塘,占地近千亩。这是沛家的祖屋,当年卫襄王命人辟的一块风水宝地,特意赐给郑国公沛奕做府邸。此后,这府里又连出了三位将军,人人都说这将军府是整个卫国仅次于修业宫的第二块福地。

自幼逢年过节,公西妙成都要随娘亲到这府里来,只是她来了那么多次,没有一次将这里逛完过。今日,她提着食盒漫步在回廊小径中,将这府里的楼阁屋宇细细观赏了一遍,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会是这里的女主人,不禁生出三分感慨七分自得。

虽已立秋,但近午时的日头仍有几分毒辣,公西妙成挑着树荫走,倒没觉着有多热。转眼进了□□,就见一大片水光潋滟,池塘东南角立着个小巧的八角亭子,端坐于亭内的可不就是她心心念念的表哥!

公西妙成停步,借着水中的倒影理了理发髻,才娇娇羞羞地踏进了凉亭子,往沛渊面前一坐,也不说话,就这么含情脉脉地盯着沛渊看。

沛渊笔下一池残荷已画到尾声,正凝神细细勾勒,突闻一阵香风过,公西妙成招呼也不打便闯了过来,他只好停手,抬头问:“公主找我有事?”

公西妙成含羞带怯地揭开食盒,柔声说:“这才立了秋几日,暑气仍在,你便是雅兴再高也不该顶着日头来画画。幸而我今日像是猜到了你的行踪一样,一大早就做了生津消暑的梅子绿豆糕,就是差了壶好茶,你先将就着吃一些,若喜欢,回头我再陪你月下小酌。”

沛渊眼看着公西妙成将盒子里的糕点一样样摆出来,占了石桌的一大半,抿了抿嘴,淡道:“在下习武之人,不似公主那般娇弱,三餐之外,我鲜少用这些零嘴。公主美意,我无福消受了。”

公西妙成自顾自地捻了块糕咬在嘴里,品了良久,才嫣然一笑:“你以前不爱吃是因厨子做得不好,以后我天天做给你吃,你就喜欢了。”

沛渊见公西妙成全然没有要离开的打算,便将笔往笔架上一搭,伸手从挤满碗碟的桌上取回茶盏,拿在手里转了两圈,问道:“除了吃点心,公主还有别的事吗?”

听了这话公西妙成倒是一怔,收回手垂下头,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扭捏半天才开口道:“原本这话是不该姑娘家来说的,只是,只是我娘亲的状况你也知道,恐怕……你是将军的大公子,我又是位公主,大肆操办自是免不了的,我算了算,各方准备,半年的时间也是够了。表哥,虽说有些仓促,但为了我娘亲,我们年前就办了可好?”

沛渊微微抬了抬头,目光从茶盏移到公西妙成的脸上,带着点笑意轻声问:“办了?把何事办了?”

公西妙成顿时羞红了双颊,似恼非恼地瞪了瞪沛渊,娇嗔了一句:“办你我的婚事!从前那么正经一个人,怎么如今……呀!”

“哗啦——”蹲在一旁给沛渊洗笔的雨墨失手打翻了水盅,将整盅污水全泼了出来。公西妙成原先并没瞧见雨墨,听到响声才惊觉亭子里竟还有个下人,霎时又羞又气,低头见那污水快漫过来了,火烧一般的跳了起来,急急后退,嘴里连声训斥着:“怎么做事的,污了本公主的绣鞋你赔得起吗?笨手笨脚的东西怎能在将军府里当差!”

雨墨自知闯了祸,但覆水难收,他眼看着污水四流,只得俯身跪地,用手将亭子里的水一点一点聚拢再赶进池塘里。公西妙成见状,厌弃地皱了皱眉,懒得再说什么。

沛渊在石凳上一直看着雨墨,看着他满脸仓皇不知所措,看着他跪在污水里弄得满身脏污。沛渊的眼神冷了冷,起身踩着污水走到雨墨跟前,“起来。”

雨墨一怔,咬着唇慢慢站起身。

沛渊拎着雨墨湿透的衣袖看了看,不悦地哼了声:“上好的北纱绫,就被你这样糟蹋了?”

雨墨的头垂得更低了。

沛渊瞧着他局促的模样,淡淡一笑:“饿了,回去给我做碗面,笨手笨脚的东西。”

雨墨头也不敢抬,一溜烟地跑出了凉亭。

沛渊待他走远了,才转过身,看着一脸惊愕的公西妙成,坦然笑道:“正如公主所见,在下喜欢的是男人。婚事,在下从没听说,也不会答应。公主必能觅得良婿,只是那人绝非在下。”

如同被人从头泼了盆凉水,公西妙成呆愣在原地,她看着沛渊立在石桌的另一边,身躯高大挺拔,将亭外刺目的日光遮挡了一大半,她又看向沛渊的双眼,那双总是漫不经心的褐眼,此刻一片澄澈。

公西妙成终是顿悟了,沛渊没有在跟她玩笑。她低下头看着铺满石桌的碗碟,不自觉地笑了笑,这两日的美梦竟是白做了。

公西妙成默然上前,将碗碟一一重又放回食盒里,末了抬头对着沛渊一声冷笑:“你是唯一的男丁,将军家万不可绝后。”说完转身便走。

沛渊定定地看向亭外,似是没听见公西妙成的这句话。满池莲叶受了一整夏的日晒,如今已有衰败之气,叶间的莲蓬熟过了头,呈枯黄之势。风过叶动,有莲子噼啵一声掉了出来,弾在莲叶上,转眼沉入水中,几圈涟漪后没了丝毫踪迹。


状态提示:12.暮摇受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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