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文街,顾名思义就是卖些文房四宝,书籍古画之类的地方,街的尽头有个青瓦白墙的书院,收的尽是扬州城里的富家弟子,每日上下学时街边停满了各色马车,很是热闹。
支竹凑到原山耳边悄声说:“等下你有眼福了,能见着沛家的两个小姐。”说完又正色道:“小姐天姿国色,你可不能动了凡心!”
原山摸摸头,不知如何作答。
转眼间马车进了四文街,此刻正是晌午时分,日头当空,街上没什么人,马车碾过的声音就格外清晰。笔墨店的老板正在堂屋用着午膳,见到将军府的马车,立马筷子一扔,抓过几只笔杆就奔了出来。
“陈伯,陈伯!”老板捧着那几杆笔,苦兮兮地说:“您看看,这是不是宣州的紫毫?您瞧这白毛,瞧这毛尖,多顺滑,多圆润!”
支竹停了车,侧头也看了看那笔,笔尖显见得被乱划过,一团乱毛哪里看得出是紫毫还是鸡毛?
那老板继续哭道:“小的费了好大功夫才得来这几只,谁想到贵府的二公子一来便说这不是紫毫,非要将笔泡在滚烫的开水里,说是不掉毛的才是真正的紫毫!结果呢,您看看,把这笔糟蹋成什么样了啊!”
不等陈伯开口,旁边古玩店的老板也急吼吼地捧着把断剑递过来,“陈伯您老可得为小的伸冤啊!您瞧,这本是小的祖上传下来的神物,西周的玄铁神剑,乃小店的镇店之宝!谁知二公子拿着玩了玩就说不是西周的,小的不服,争了几句,他就把这剑往地上一扔,几百年的传家宝啊,就这么断了!”
原山听那老板说得起兴,忍不住插嘴:“若是玄铁剑,那必不会是西周的,那时还没铁器呢。”
老板瞪了他一眼,扯着脖子吼:“你懂什么?我这就是西周独一份的玄铁,别人都没有,所以才那么精贵!”
原山侧头一想,似乎是有那么点道理。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字画店,砚台店的掌柜全出来了,抱着一件件残品朝马车挤。陈伯无奈,只得下车跟大家说凡是被沛家公子损坏的物件,将军府定当照价赔偿,这才让众人松了口气,忙不迭地排好队去支竹那里领赔偿。
陈伯咽不下那口气,拉了原山:“走,跟我去书院看看。”
书院是江南常见的林园,亭台楼阁水榭回廊,颇为风雅。
陈伯入了大门,直朝西厢膳堂拐去,没走到一半,就见三三两两的学生嬉笑着往外走。陈伯见他们都背着书袋,便上前拦下一人问道:“现已散学了吗?”那学生朝陈伯看了两眼,笑道:“你是将军府的管家吧?亏了你们家二公子,我们才能这么早下学,多谢多谢!”后来的学生见他这样说,都围过来推攘着给陈伯作揖,陈伯沉着脸不领情,原山忙双手合十,不停地回礼,学生们见状一阵哄笑,嘻嘻哈哈的散了。
沛殊捏着书袋,一步三回头地走着,暮摇还在膳堂里,是在这儿等她还是去大门口等?在这儿等万一夫子从膳堂出来,少不得要挨骂;去门口吧,又怕暮摇到时从后门走了。正踌躇着,听见谁叫了声“三公子”,回头一瞧竟是府里的老管家,沛殊心里直打鼓,三两步迎上去,“陈伯您怎么来了?好,好巧,今日散了个早学。”
陈伯接过沛殊的书袋,长叹口气,“二公子呢,为何还没出来?”
“他……他……”沛殊嗫嚅了半天才鼓足勇气说:“他和夫子在膳堂里……辨文。”
陈伯拧着双眉盯住沛殊,正欲开口,一个轻快的声音传来,“沛殊!方才那夫子差点被气哭了!又不敢打我,掩了面从后门溜了!”话音未落,就见一个青衫乌帽的身影怀抱着书袋,满脸喜气洋洋地跑来,正是那世人避之不及的沛家二公子。
卫国世风开明,女子扮成男装便可与男子一同入学堂念书习文,天资过人者考过科举谋个一官半职也是常有之事。故同窗之间暗生情愫,私定终身的不在少数,有时两人看上了眼,却发现同是男儿身或同是女娇娥,多半也就将错就错了,情爱之事,由心而生,本就无关那身皮囊。再说回这沛家二公子、三公子,二人声如翠莺,貌若春桃,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小姐乔扮。人称的三公子本是沛府的三小姐沛殊,乃沛仲的二夫人所生;那二公子则是沛仲的义女,沛府的二小姐暮摇。沛仲念暮摇是故人之后,且是个异族的孤女,连姓氏也没有,是以极为宠溺,加之那暮摇本就生性聪颖,牙尖嘴利,多年来令阖府上下吃尽了苦头。
暮摇匆匆跑来,看见一脸严肃的陈伯,粲然一笑,“陈伯今日竟得空来接我们下学,真是有劳了!”
对着这样一张笑脸,陈伯只能摇头:“本是想帮你们告半天假,早些回府梳洗,哪知道……二公子,你又闯什么祸了?”
暮摇领着众人往外走,满不在乎地说:“哪有闯祸,夫子与我只是口舌之争,他争不过我,便赖我气得他胸口疼,下午得去看医,便散了学。”说话间眼光扫过原山,来了兴致,“咦,你颈上这串佛珠倒是不错,是个老物件。”
陈伯急了,跟在后头追问:“你说了什么把夫子气到了,总得告诉我缘由,差人赔礼道歉的时候也有个说法啊!”
暮摇眼睛还盯着原山那串佛珠,回道:“午膳时有人说茄子没煮熟,我就接了句‘书院的贪腐是该好好彻查了’,于是夫子就怒了,就跟我争执。”
陈伯一惊,这祸闯的,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