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后。高宗元年。
长乐街道两边是茶楼,酒馆,当铺,作坊。街道两旁的空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街道向东西两边延伸,一直延伸到城外较宁静的郊区,可是街上还是行人不断: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牛车送货的,有赶着毛驴拉货车的,有驻足观赏环城的靖河景色的。以高大的城楼为中心,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庙宇、公廨等等。
两辆素色简盖的马车慢吞吞地沿着河边而行,驾车的两个车夫一看都是极为稳重的家仆,不紧不慢的挥着鞭子,让马儿稳步前进。
不一时两辆马车停在了一家十分阔气的朋来客栈门前,店中小二忙出来牵马,车夫从车后面取出脚踏,便向车内道:“主子,到地方了。”
白布车帘缓缓一掀,首先出来的是一个二十岁左右、容长脸盘的女子,瞧她身上打扮,约莫是个大户人家的丫鬟。她走下马车后,转身面向车内,就见一双极为白净的芊芊玉手伸了出来,搭在那丫鬟胳膊上,接着探出一个戴着鹅黄斗篷的瘦弱女子,小心翼翼的走下马车。
而后面那辆马车同样是一位戴着青色斗篷的女子扶着丫鬟的手走到这前面女子身边,说道:“祺儿累了吗?我们快些进客栈休息吧。”
那被唤作祺儿的女子伸手揭起斗篷的一角,露出一双黑漆漆的明亮眸子含着笑意回道:“好,姐姐我们快进去吧,大街上可吵死人了。”
两人相携走近客栈,丫鬟去定了房间,便向楼上走去。上了二楼,刚转过弯,忽然从走道里冲出一个人来,正撞在那祺儿身上,幸而身后丫鬟扶了一把,险些被撞下楼梯。丫鬟便骂道:“哪儿来的混账东西!走路怎么不长眼睛?”
那撞人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衣着寒酸,瘦骨嶙峋的,且脸上长满了麻坑,猛一见十分吓人。祺儿见那人长得奇怪,不由向旁边的姐姐身后躲去。
忙就有一个店小二跑上来,上前就拉住那小姑娘骂道:“哎,你怎么回事?不是不让你到楼上来吗?怎么又上来了,看你还把客人给撞了,要是撞出个好歹来,老板也保不住你!知道不知道!”
小姑娘给吓得不轻,忙不迭的点头认错:“我错了我错了,是我不对,我再也不敢乱跑了。”
“算了算了,快叫她下去吧,我们赶着休息,这次就作罢,可别再叫这人上楼闯祸了。”
店小二忙道:“小姐您大人有大量,我这就叫她走,绝不再让她上楼。”接着拽着那小姑娘衣服满脸鄙夷地道:“小姐们这次就饶过你,还不赶快下楼。”
那小姑娘忙慌慌张张地跑下楼去。
到了房间里,祺儿摘下斗篷,这才看清她的容貌,瓜子脸蛋,秀眉琼鼻,粉面含春,娇美动人。她正是苏州府尹卫廉的yòu_nǚ卫瑛祺,此番和姐姐卫青夫一同上京,进宫待选。
大丫鬟薛碧伺候她洗了手脸,换上家常穿的罩褂长裙。
另一个约莫才十四五岁的尖脸小丫鬟印月收拾好了行装,就去楼下买些吃食来,今晚将就着吃些垫垫肚子。
印月来到楼下大堂,日头刚刚有下垂之势还不到吃晚饭的时刻,所以大堂里人不是很多,只有两三桌散客在安静的吃菜饮酒。
方才那小二见了她,忙迎上来,“姑娘来买吃的?我给姑娘推荐几道咱店里的招牌菜,来个桂花鱼清甜补脑,黄金猪蹄养颜最好,再来个藤桥鸭舌、水晶包和洛阳燕菜做底,最后喝碗酸辣鱼蛋汤开胃又解油腻。姑娘你看可合您的口味?”
印月点点头,柳叶眉略略一挑道:“你这小二到会上菜,那就按你说的这几样速速做来,不过合不合本姑娘的口味倒不要紧,最重要的是要合我们两位小姐的口味。那道猪蹄不要做油了,务必要炖的烂些。”
“好嘞。姑娘您就放心吧,您的口味、您家小姐的口味不论多金贵,吃了咱店里的菜没有不拍手叫好的。您先上楼歇着,我这就叫厨房现做,再去泡壶上好的西湖龙井给您送到房里去。”
“这倒不必,我自带了茶叶来,茶水间在哪?我自己泡去。”
小二笑嘻嘻道:“要说江南来的小姐们就精致呢,茶水间在这边,您请。”
转过几个弯,就到了客栈的后院,院子里一株老大的桂花树,清香扑鼻,树下烧着一排七八大铁壶热水。旁边一个石头案,上面摆着几套瓷器茶具。小二领印月来到石案边,“姑娘您捎待,这些茶具您肯定是看不上眼的。咱们店小,我叫人去取没人使过的全新茶具来。”
刚说完,就见刚刚撞人的小姑娘捧着套新茶具走过来,小二接过递给印月,满脸谄媚的说:“姑娘,您自便。”
印月斜着眼瞧了那丑姑娘一眼,出自大户人家的几分自傲都写在了脸上,也不理她自顾自开始洗茶具、泡茶。
“小姐,我来吧。”看到水开了,丑姑娘接过印月手中的茶壶,弯下身小心谨慎地去灌水。
“你也在这家店里做工?”印月试探着问。
“不是,奴婢是来京中探亲,顺便帮忙的。”丑姑娘声音倒算是娇柔婉转,显得与她那张麻子脸蛋有些格格不入。
印月又问:“你家里有人在这里做工?”
“算是吧。”丑姑娘显然不想多谈,脸色收敛着干干笑了几声。
印月接过装满水的水壶,朝她道:“谢了。”
一时,小二回到后院,见丑姑娘还在那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