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睡至半夜,莲姐儿忽地皱起了眉,一颗心脏像是被紧紧攥住,猛地睁开了眼睛。

明天

前世的记忆恍恍惚惚,又渐渐清晰起来。莲姐儿坐起来,弯曲着膝盖,将整个身子缩起。混沌的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事忘了。

莲姐儿眨了下眼睛,心里只觉空落落,有点莫名的悲伤情绪晕染在心尖儿,热泪便顺着滚出来。莲姐儿后知后觉地伸手抹去眼泪,连自己都在疑惑,她为什么哭?

前世死,也不是个哭死鬼。再做人,眼泪便仿佛不是她自己的了。

天还没亮时,莲姐儿已经起了,坐在灶前的小木墩前,依着亮堂堂的灶火,缝着小衣裳。铁锅中是煮着的玉米糊糊,而之前用玉米面做的馍馍则早已蒸好,放在一边凉着了。

突然,外边传来一阵喧闹嘈杂声,大片大片的火光于黑暗中霎是醒目,村里唯一的那只锣鼓被敲得似乎要砸出个洞。

莲姐儿皱着眉,这锣鼓敲得绝不是报喜事儿,伸了伸脖子就想向外探去,但只见昏暗的小屋内那扇薄薄的木门。愣怔片刻,莲姐儿又转过头,继续缝制着手里的活计,灶火映在莲姐儿那张沉静小脸上,眸子乌沉沉的。

不一会儿,院子里便有了脚步声,一个壮士汉子举着火把急匆匆扑进了莫家,直奔东屋瞧着门大声道:“铁根!铁根!快起来,村东头的李瘸子媳妇儿跑啦!”

如此一嚎嗓子,东屋不一会便悉悉索索有了声音,油灯亮了起来。莫铁根刚从炕上爬起来,衣服还来不及穿好,便拖沓个厚底棉鞋至奔了出来。

“李瘸子媳妇儿怎么跑了?”边将厚袄子的袖子套上,莫铁根边跟着来人急忙向村头跑去。

呼啦啦一片的人,个个都是年轻壮实的汉子,举着火把聚在村头,组着队去道路、山上搜人。

坐在灶房里的莲姐儿,听着外面的动静,垂下眼睑颤了颤睫毛。

这李瘸子媳妇儿跑了,这是件见不得人的大丑事,一早村里便沸沸扬扬传开了,一早追出去的男人们还没回来,那些农妇三三两两儿聚在一起,叽里呱啦说道着。

就连莫老太和陈氏在吃早饭的时候,也说着这事。而莲姐儿,则站在一旁仔细听着。

“唉,这李瘸子媳妇儿,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呢?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都是李家的人了,还瞎折腾什么。”一旁的陈氏,仔细瞧着莫老太的脸色,顺着说道。

莫老太“啪”一下,一敲碗筷,将手里的瓷碗重重放在四方桌上,冷冷斜着旁边低眉顺眼的莲姐儿,意有所指道:“都是些不安生的贱骨头。”

陈氏瞧着莫老太果真将气撒在莲姐儿身上,便悄悄松了一口气,但随后也不免一阵唏嘘。

她原先说着的那话,没别的意思,就是要表明自个儿贞洁的念头。李家媳妇儿这一出,犯的事儿可大了,抓回来只要李家一句话,那是沉塘发卖,没有丝毫余地的。

但同为女人,陈氏也不是不能理解李瘸子媳妇儿。那李瘸子,家里穷得老鼠都挪窝了,他自个儿还是个残疾。性子还暴,有打人的习惯。就是个火坑。

而李瘸子媳妇,原本是镇上大老爷家的丫鬟,叫喜春。因着和里面的家丁偷着好,便被主家夫人发卖到了人牙子手里。一张卖身契,一介奴籍,赶巧儿李瘸子正愁娶不到媳妇,便花了一两银子买了来。

若说这莲姐儿和喜春的相似处,便是一个原先是“养媳”这一习俗,被卖到了莫家。后因着禁止“养媳”,人牙子贩子,就用手里的卖身契,过着官府的明面儿,把人发卖了。

莲姐儿是初级的,喜春是升级的。

因着这一点儿,此时莲姐儿的地位的确尴尬。莫老太也瞧莲姐儿怎么瞧怎么不顺眼,但莲姐儿这么多年一直低眉顺眼伺候着这个家,莫老太心里倒还有数,也没再说什么难听的话。

事实上,莫老太还等着莲姐儿也吱一声,说两句表着自己和那李瘸子媳妇儿不一样的贞洁烈话。

而莲姐儿,则跟木了似的,傻杵在那,低着头让人瞧不清她的神情。

一直快到中午了,村头又喧闹了起来。那些男人都回了村,一个穿着灰布隐隐可瞧出原本花样袄子的少女,被李家人五花大绑抬回了家。

莫铁根回来后,唏哩呼噜吃了顿饭,还没吃完,村里的人便找来了。来找的还不是别人,正是莲姐儿。

原是因为,那李瘸子虽气恼喜春的逃跑,但也知道自己的情况。若是把喜春发卖或者沉塘了,那他可就再也娶不着媳妇儿,他李家就要断后了。

于是李家老头和老婆子商议商议,决定找个人劝劝喜春。让她安安心心留下来过日子。而同村儿的莲姐儿,性子木讷乖顺,最重要的是,她是这个村里唯一一个被卖来的,让她来劝,再合适不过。

当莲姐儿被叫到主堂屋时,里面一应儿村里的长辈,颤了颤睫毛,又迅速低下了头。安静地听着话。

让莲姐儿去劝,莫老太起初是不大乐意的。心想着喜春那贱骨头,万一教唆着莲姐儿也有样学样了怎么办。那她莫家,她二小子,可不就丢了大面子吗?可这村长都亲自来了,而大小子也对她使眼色,莫老太即使心里再不愿意,也只得同意。

老村长佝偻着身子,神情却是严肃,鸡爪子似枯瘦的手指拈了点烟沫放到水烟袋里,深深吸了一口,望着莲姐儿道:“那喜春丫头,不懂事。你好好劝劝。”

而站在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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