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早晨的阳光,减了一分热度,却增了几分亮度。太阳刚一出来,便肆意挥霍着它那炫目的光芒。
我在二食堂满头大汗吃完早餐,习惯性的把吃剩的小半碟腌菜倒进早已准备好的白色小塑料袋,连同装着五个包子、两张煎饼、三个馒头的塑料袋一起提着,急冲冲赶回206。
除了老五经常性夜不归宿外,其余三人还在蒙头大睡。我挨个过去拍着床板:
“起来吃食啦。”
柱子睡眼惺忪地问:“一二节什么课?”
“现代文学。”
“什么,曾老头的课?”柱子一骨碌爬起来,拿起床头的长裤胡乱一穿,还没系好皮带,便光着脚跳下床,一手提着裤腰,一手去床底下摸拖鞋,嘴巴也没闲着:“老四,你丫的还不快起来,曾老头的课------凯子,凯子,他妈的睡死了。”
我说:“算了,不要叫他了。天刚亮时他才回来,准是在网吧干了一宿翻墙进来的,待会儿我替他应到得了。”
柱子、老四吃完早点,胡乱抓了一本书就往外冲。老四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走道折回来,伸手在枕头下摸出一个巴掌大的塑料盒,塞进裤子口袋。
曾老头其实不算老,四十来岁,瘦小个头,架一副厚重镀金眼镜。据高年级的师兄们讲,他的课女生都能高分通过,男生却大多数要挂科。如果在他的课上有两次点名未到,除非你期末考满分,否则就是棺材板上钉钉子——死定了。
曾老头还有一嗜好:喜欢课堂提问,据说他以前当过中学老师。不过他提问一般不找男生,这大概也算是一种同性相斥吧。
中文系的专业课大多数安排在中文楼。
中文楼是浣云大学最古老的教学楼之一,大概建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白墙灰瓦,低檐矮脊,楼外青石铺路,绿树翠竹夹道相峙。此时正值丹桂花开,幽香暗浮,是一个幽静所在。
进了教室,发现就后排还剩几个空位,我们三人相邻而坐。
我用笔头轻轻捅了捅前排一个身材姣好的长发女生,说道:“若曦,这两天有我的信吗?”
“哦没有,下午我再去收发室看看。”林若曦转过脸来,一双杏核大眼里盛着两汪清亮的水。
身为生活委员的她,知道我是班上唯一没有手机的,平时跟家人联系主要靠写信的方式。
曾老头用亘古不变的缓慢声调讲述着鲁迅的《阿q正传》,窗外梧桐树上的秋蝉有气无力地叫着,听来不啻是一首绝好的催眠曲。
老四赵宗林小心翼翼地从裤袋中摸出塑料盒,摊开,是一副小型棋盘,横放在课桌上,他迅速码好棋子,磕了磕我,说道:
“下一盘?”
“不下。”我知道根本不是他对手。
“打发时间嘛,让你一个車。”老四近乎哀求。
“不下。”
“让你車马炮------你要赢了,中午我请吃饭!”
“那好吧。”我顺手走了个当头炮的开局,老四跳上马。
拱卒、捅兵、上士、出車------
“曾老头过来了。”林若曦轻声说道。
老四手忙脚乱地把棋子、棋盘塞入课桌内,眼看曾老头已快到跟前,老四拿眼一瞥,还有一颗黑炮孤零零地蹲在桌角上,于是迅速逮住,送入口中,若无其事地鼓着右腮帮,看着曾老头。
“阿q是怎样的一个人?你来回答一下。”曾老头破天荒地第一次不按规矩出牌,打了老四一个措手不及。
老四瞪大眼睛,刚要张口,一滴口水啪地落在课本上。
我站起来,气定神闲地说道:“他牙齿上火,我来回答吧------理论上讲------一般情况下------大体上说,阿q是一个sè_láng。”
全堂哄笑。
“哦,何以见得?”
“你看呵,阿q先是捏了静修庵小尼姑的脸,后又要跟吴妈困觉,闹革命后,又开始打赵司晨的妹子、邹七嫂的女儿、假洋鬼子的老婆等人的主意。所以说,他就纯粹一老sè_láng。”我可是206宿舍唯一一个会预习课文的。
林若曦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扯淡!若曦同学,你来回答。”曾老头的语调一百八十度大反转。
“阿q的核心性格是精神胜利法,但他又是一个具有多重性格的典型,既质朴愚昧又圆滑无赖、既率真任性又正统卫道------”林若曦流利地回答道。
这次期末考试,一定得找林若曦借笔记。
“好好!回答得非常好!请坐下。”曾老头露出他经典的后现代笑容,脸上的褶子挤成了一朵喇叭花的形状。
我没心没肺地附在老四耳边说道:“中午我想吃红烧肉,要肥的。”
月悬中天,一轮华光。
我漫无目的地走在歇羽湖的环湖小路上,两旁浓密的树叶把昏黄的路灯光切割得忽明忽暗。斑驳的树影里不时传来窃窃低语,湖畔石凳上三三两两的人影,这里是浣大恋人们的天堂。
跨过石拱桥,走进湖心小岛上的小树林,我刚在一块青石上坐下来,就听后面隐约传来一男一女的说话声。
偌大的歇羽湖竟找不到一处安静的地方,我心中暗叹。
“真的只能这样了吗?”那女生说。
“你还想怎样?”男生不耐烦的语气。
良久,女生幽幽道:“她,比我好么?”
“这不是好不好的问题。有些事跟你说不清。算了,我也不废话了,你开个价吧。”
“你------”女生的声音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