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长宁关抵御戎兵一战,战死的除了武济侯府的侯爷闵悦,还有将军府的长子卫青彦。
闵家常年镇守长宁关,那一年戎兵来势汹汹,又正值隆冬腊月,边关将士缺衣少食,苦不堪言,燕京却陷于皇权争夺的泥潭中,竟派不出一个可以领兵助阵的将士!
最后还是镇守居庸关的卫青彦领了圣旨带兵前去增援。
没想到居庸关下卫青彦同老将军一别,竟是永诀,一月之后,两口棺材从长宁关一路抬回燕京,安王谋逆案已尘埃落定……
于边城百姓来说,战死的将军是英雄,是神明,挽救了无数无辜人的性命免于戎兵铁骑的践踏,但那似乎和远在千里之外的燕京权谋争端无甚关系。
真相却不会随着两人的入土随风而去……闵恪和闵青彦到底是怎么死的,武济侯府不会忘,将军府也不会忘。
闵家和卫家总有些惺惺相惜的感情在里面。
萧桢登基后,老将军就从居庸关退了下来,次子卫青玄继续坐镇沪州的居庸关,震慑虎视眈眈的羯虞人。卫家几代与羯虞人为敌,意不在朝堂争权夺势,加上一门又出了两个皇后,本就处于风口浪尖之上。是以卫家为了避嫌,除了卫青玄以外,卫家再没有其他人入朝。
萧桢现在想要动用卫家三爷卫青宇,竟然就是本着绝不放弃卫家的决心,高调告诉魏王派系的人,朕不会为了后宫之位妥协。
闵恪接连喝了三杯,把萧桢都看呆了,心中疑惑向来不沾酒的二哥今天怎么这么有兴致,就听他问道:“卫三去御史台,他能镇的住吗?”
大齐御史个个都长了一张铁嘴,平时让他们针砭时弊憋不出一个屁来,朝臣家里有几房小妾几个庶子庶女他们门清,像温府这样家规森严杜绝妾室的门第在他们看来也不行。总之就是进谏一张口,他们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萧桢自是懂他的意思,向后靠了靠,眼底陡然闪过一抹杀意:“御史台除了魏王派系的人,剩下的都是跟随先皇的老臣,一个个都跟老狐狸似的,还在观望,想看朕和皇叔到底谁能更胜一筹吧。”
闵恪眼神微动,轻道:“卫三我倒是不担心,只是要他有什么话语权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萧桢站起身,走到升起袅袅暗香的香炉旁,用细棍在里面搅了搅,“朕让他去御史台,并非是想在那安一张嘴巴,而是让他去听听,别人的那张嘴都要说什么。”
闵恪明白了萧桢的意思,嘴角挂起一抹笑意:“这倒是符合他的能力了,毕竟连明玦都是跟他一起学出来的。”
提到温明玦,闵恪磨磋着杯沿的手一抖,弄洒了酒水,他似乎不在意,只是眼神更加深邃。
萧桢没注意到闵恪的动作,还在拨弄香灰,提起一些兴致,继续说温明玦。
“年纪不大,心气不小,也足够心狠手辣,这燕京里的人怕是还没认清明玦的为人呢,还以为他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只懂吃喝玩乐。”
见闵恪似乎想什么出神了,萧桢总算发现他神思未在长秋宫,他走过去坐下,给闵恪又倒了一杯,眼睛斜着他道:“明玦虽阴鸷狠辣,但认定的人是绝不会背叛的,所以朕才敢用他,敢将全心培养的暗影卫交到他手里。但他那个嫡亲妹妹朕就看不透了,前两日的传闻都传到了朕的耳朵里,怎么?她难道还对萧筑旧情难忘吗?”
闵恪回过神来,接了萧桢手中的酒杯,垂下眼帘想了片刻,突然抬头问萧桢,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慎重。
“微臣有一事始终不明,圣上可否为臣解惑?”
萧桢讶然,也换了脸色:“你问。”
“圣上如此大费周章,只为了保阿荇一个后位,全然不顾朝堂制衡,圣上真的不怕卫家拥兵自重,效仿前周的抚远大将军起兵谋反吗?”
这一字一句,犹如巨石砸入了冰窟之中,溅起一簇簇冰花,虽细若微尘,却暗藏危机。
这种话,如果是魏王的人跟他说的,那人恐怕在萧桢心里已经死了。但话从闵恪嘴中说出,他又清楚闵恪比任何人都明白卫家的忠诚,所以知道他问的绝不仅是字面上的意思。
“二哥,你真正想问的,是朕为阿荇所做的事,是否值得吧?”见闵恪点头,萧桢一双眼眸渐渐凝固,似乎想到了很久远的回忆,“你我都该明白,在一些位置上坐着,不可能全然认定一些事,这无关信任与不信任,只是我们肩上的担子太重了,永远不可能只为自己考虑。”
“卫家和闵家,都是要防的,这一点朕知道,二哥也清楚。但是,总有些例外的时候,朕能确保朕在位时两家绝无异心就够了。二哥今日能和朕坐在此处,也是因为朕更在意的是与二哥的情谊。二哥若是在哪里摇摆不定了,就换位想一想,朕对二哥的猜忌,到底是确有其事呢,还是平添烦恼?”
“至于阿荇,她不在朕该担忧的范围里。”萧桢高举酒杯,搁到嘴边一饮而尽,将酒杯倒扣在桌子上,看着闵恪道了一句:“值得!”
值不值得,闵恪看萧桢的神色如何还看不明白。
但他在意的却不是那些罢了。
他不在乎明钰是不是故意接近他,也不认为她和荣显郡王之间的关系会给自己带来困扰,这不是信不信明钰的关系,他只是更信任自己的能力。
萧桢肯为了阿荇放弃一些帝王该有的权利,也不惜为了她面对更凶险的局面,那是因为阿荇的真心在他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