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岁从岭南去临安前,她带了一盆草。一路上,她都抱着那盆草自言自语,然后随身侍从把那盆草扔到了河里。入住公主府的第三天,一个贵气十足相貌不似凡人的男子带着一位英俊帅气的男人出现在她面前。她忘了那两个人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只记得那天两个人给了她一个承诺。
“从今往后,有我们陪你,这一路,你不要怕。”
虽然他们来的次数不太多,但是对她那荒凉寂静的公主府已经足够了。她不奢求太多,就算他们多次失约她也不哭不闹。她觉得,自己能被别人惦记着,就是莫大的幸福。
四岁,她第一次自己过年,她裹着被子手握着书,愣了整晚。江南的冬日湿冷无比,连带着公主府也刺骨冰凉。
五岁,她的梨花死了,她把嘴唇咬出血才哭出声。她责怪自己粗心大意,也在那一刻恨起自己的父亲。那是她第一次动用“恨”这个感情,她以为会在将来的某一日停止,却不想,恨了那么多年。
六岁,她有了玄靛,也是那一年,她看到了殿外厮杀的众人以及闻到那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并在后来被一个叫花冽的妖娆女子重伤。那年她开始告诉自己,不要问,有些话问出口,就会失去目前拥有的一切。
七岁,她奏了曲《拟九绝赋》,向来叽喳的夏幽在听到那曲子时沉默了许久。
八岁,她第二次见母亲,却是短得连触碰母亲的手的时间都没有。那天她回公主府后,默默地在埋梨花的树下坐了很久很久。
九岁,她最后一次见母亲,她不知道那是最后一次,后来很多时候她都在想,若是那天自己跑的快些,再快些,会不会就可以用力告别。
没人给她机会,纵使她是别人羡慕景仰的南国尊公主,是世人以为享尽无尽荣耀和宠幸的至尊皇女,也没人给她一个告别的机会。
她拥有的东西很少,一旦拥有了,她就努力珍惜。她知道留在她身边的人很少,所以她从来不去招惹别人,从不主动跨出“主动”那一步。
不看,不念,不想,不留,不伤,才不痛。世人都想荣华富贵,长命百岁,她要的却不多,自由和快乐,短暂地拥有其中一样就行。或者这些都不要,只要留在她身边的人不会走太远就好。但是,好像连这也是一种难以完成的愿望。
她已经别无所求了,她已经对一切都妥协了,却还是只能得到一堆残破不堪的东西。
“我到底再失去些什么,才能不再失去?”她绝望的声音响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夏幽一开门,便望见坐在角落的无殇。她瘦削的身子被黑暗笼罩着,仿佛下一秒就能被黑暗吞噬掉。
她难过的时候就爱躲在角落里,或者呆呆的一个人坐着。
她看到深深那个样子,一定很心疼。夏幽深吸一口气,慢慢走近她,故作轻松道:“你别太担心啦,深深体质好,锦初能力强,说不定一会儿深深就醒了呢。”
“你总骗我。”无殇知道他在安慰她。
夏幽挠挠头,甩甩手笑道:“哎呦你看你说的是什么话啊,我啥时候骗过你。你那么厉害,要是知道我骗你,你还不得一拳捶飞我。我那么柔弱,经不起,所以哪敢骗你?你说是不是?”
无殇背对着他,眼里滑过一阵失望。
“对,你说得对,是我想多了。”无殇低下头,不去想昨日夏幽扇秦暮离的那一巴掌。
夏幽跑过来,边扶她起来边道:“就是你想多了嘛!锦初的强大你又不是不知道,死的被她医成活的,活的被她弄的死也死不成。把深深交给她,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无殇敛目轻哼一声,嘴角翘起一个小小的弧。
他还真是会编。
“我至今也不知深深住哪里,想去看他,也寻不到地方。”她低头黯然道。
夏幽看她不再纠结深深的伤势便道:“深深住的地方远,现在受伤了暂且住我那里,你若是想去看他……”
“你又住哪里?”无殇问。
夏幽仰头啊了一声,抓抓头发道:“对哦,你还不知道我住哪里呢。哎,那你以前怎么不问我呢?咱认识这么多年前,你居然还没到我的住所去看过!”
“是吗?”她才想起自己未曾问过这个话题。“我这几日功课少,要不,你带我去看看?”
夏幽想想后道:“行,那,我后天带你过去。不过,咱俩都要坐你的小云。”神尊大人给无殇的小云是坐着感觉最舒服的,他的云比较老了,坐起来毫无感觉。
“嗯。”她点点头,“若是深深醒了,你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夏幽长叹一声道:“好好好,看在深深重伤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为他付出的难过和关心。不过,以后就不许在我面前表现出对深深那么关心的态度,听见没有?!”
无殇知道他在开玩笑,就点点头道:“听你的。”
“这还差不多,以后啊”夏幽拍拍她的头,“以后不要哭,一滴眼泪也不许流。你哭,别人会比你更难过。”
无殇讶异。
“你哪里看到的?”她问。
“我就是随便说说的,你哭了吗?你别跟我说你为深深流眼泪了。好啊,你才见深深多少天你就为他流泪了。”夏幽开始撒泼,“我在你身边十几年,你别说为我流眼泪了,连为我发自内心的笑都没有!!秦无殇!你好狠的心啊!”
“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何痴情的人总被无情的人给绝情地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