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荷梨鬼母”白景梦望着竹床上的白幔,轻声喃道。
难怪铁骨听到翎吩咐她带养那小女娃时一刹的迟疑,也难怪进屋之前百般踌躇的步子。
恐怕她不是厌恶小孩,是打心底里畏惧小孩吧?
又或者是她对腹中未成形的孩子愧疚?
白景梦也懒得往下想,他慢慢磕上了眸子。
夜深人静又有些微凉的气氛,着实让人的心沉得很深,淀得很低。
白景梦想了想铁骨,又想了想兰凌,最后
所有的思绪还是不可避免的,再次回聚到了翎的身上。
现在的他,只要一闭眼,那银白长发,那红袖轻衫,那肆意张扬着戾气的翎就会浮现在眼前。
连同那人狭长、幽深、睥睨万物的狐眼一齐出现在脑海里。
即使他拼了命想把翎这样的形象从脑子里挥散去,狠着劲想去除今日听闻的所有信息。
甚至是不想深探翎和臣茗为何在河灯边那一见嫉恶如仇,二眼又故人重逢的究由。
往往有时候就是想知道的不知道,不愿明了的却偏偏是风过草尖都能给你指出点端倪和线索!
白景梦磕上眼眸后,原本平和下来的面色上双眉又拧在了一起。
忽而,他感受到一只冰凉的手抵在了他的额头。
指尖传来的淡淡香味,是他分外熟悉的。
是翎,回来了。
白景梦瞬时就意识到了。
下一刻,他没有睁开双眼,顺其自然地装作是自己是做了什么痛苦的噩梦。
甚至还让床榻上的肢体,挣扎似的动了几下。
一张脸早已是在十几年里的生活历练里给磨的刀枪不入,演技也自然而然可以说是相当的炉火纯青。
翎也当真信了。
紧接着,白景梦感觉到了整个身子又被人拥在了怀里。
小心翼翼地,轻柔地,还带着身体上淡淡的香味,和一点点的温度。
他忽然环了一只手到翎的背脊上去。
翎的身上有种特别好闻的味道,淡淡的,还有一点甜。
也不知是心思太烦躁还是心绪的苗头太过于错乱,又或者是灵视过后的身体太过劳累,在片刻之后那只放在他额上安抚的手,透着温柔和清凉,在一瞬间竟然掩过了所有的胡思乱想和心中的不安。
白景梦甚至觉得,身侧拥着他的人还是曾经的那个红衣少年,完全是纯粹美好得和今晚所见掺不上一点关系。
他忽而想就这样,短暂地,维护这万千疮痍的一丁点美好罢。
夏日的清晨,风过微醺。
淡金色淌了一片沉凝的青翠,辗转流曳进了竹屋。
白景梦耳闻窗外些许窸窸窣窣地虫鸟鸣叫声,他侧翻了个身子,让自己在另一个人的怀里睡得更安逸一点。
迷迷糊糊的惺忪中,身边人身上隐隐的香味钻入鼻尖,和着平日里的艳红火衫的样子一起出现在睡梦中。
梦境里开始的样子还是好的。
在灵溪谷的后山上,树木葱葱茏茏,天光透过树杈桠之间的缝隙,照下来的光斑驳的照射在驻足树下的红衣少年的身上。
那人玉嵌银冠高束黑发,右耳的银链在天光下隐隐发亮,他的双眸无比清澈。
白景梦神态恹恹地享受着和煦的阳光和徐徐而过的凉惬微风,嘴巴里叼着根狗尾草,整个人都悠哉悠哉。
风过时分,稍起了白景梦的发梢,和红衣少年垂下的发尾,白景梦微眯着眼看向逆光的少年。
恰时,红衣少年也微微垂首与自己的视线相对,只见他眉眼一弯,两个虎牙尖尖露了出来,伴着如沐春风的笑意,用澄澈的的声音喊道——
“哥哥。”
白景梦看着眼前人的笑,他也忍不住的跟着笑了起来。
嘴角微微上扬到一半,白景梦却如同当头浇了一盆彻凉寒水,头皮一炸,整张脸皮都骤然紧绷僵硬。
此刻只见着刚刚还对着自己笑的少年,在刹那间变成了二十岁左右的模样,干净的笑意浑然不在,取而代之的是让人心惊胆战的冷漠。
他一头银发在风下张狂,两只弯弯狐媚的眼在俊朗的脸庞上显得相当细长。
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一种的邪肆和张狂!
他看着白景梦的双眸不再干净,他乌黑的眼瞳是让人看不见底的幽深,他柔如秋水的笑意乍然让白景梦打心底子里升起一股恐惧。
他微微启唇,说了些什么。
白景梦没有听到,也不想听到,他的衣衫被冷汗打湿,只觉得整个人好似都浸泡在寒冷刺骨的冰水里,沉不下去,也浮不上来。
看着那张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皮相,白景梦的心脏如同鼓擂疯狂地在胸腔间剧烈的跳动!
越跳越狠,越跳越……
“翎!”
白景梦一声大喊!
整个身体猝然跟着一抖!
他双眼猛的睁开,残留在瞳孔里的恐惧依稀可见!
映入眼帘内的是白色纱幔盖过的青色竹床,屋子里还有着些许青灵檀的香味,掺杂着翎身上隐隐散开的淡香。
这一瞬间,白景梦的脑子突然有些晕眩。
整个人似乎正被人倒吊着晃过来晃过去,弄得他一阵头重脚轻外,还涌上来一阵恶心干呕的感觉。
“哥哥?!”
拥着白景梦的人传来声音,他晕乎乎地扭过脖子撇头看了过去。
不太清晰的视野里,白景梦只看得到他的轮廓和大概是很紧张的神色。
渐渐明晰起来,他才发现身边这人,和梦里那银发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