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大部分内容沈夜白都已经从父亲口中听到过了,可到底他得了个前因后果的详情,两厢对比,便又显得二人的说辞都是实话了。
沈夜白消化了一下又问:“那么我爹,是不是你杀的?”
沈夜白的怀疑不无道理,便是因为得知沈老爷要害她,所以顾疏玲才会先下手为强。
顾疏玲抿了抿唇,轻声道:“不是。”自然不是她亲自下手的,可又有什么区别呢?都是死在她的谋划之下。但是,她还是说了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不想那么早就让沈夜白恨她,所以她说,“沈夫人的话是真的。”
是啊,是沈夫人杀了沈老爷。乍听之下与顾疏玲毫无关系,可是事实上呢,这两个人都是因为她的缘故而死的。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从来都不相信顾疏玲的沈夜白,这一次居然相信了她。他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道:“谢谢你肯给我一个真相。”同时也谢谢你为我谋了一条后路,虽然我并没有领你的情。
顾疏玲问及沈夜白接下来的打算,沈夜白说想去房州看看。顾疏玲没有说什么,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他,让他忘记白城的一切永远不要回来。
然而,就算她高抬贵手放过仇敌,他却不会,老天爷也不会。
低矮了大半辈子终于可以扬眉吐气的顾郁楼,在威胁兄长为己所用之后还不够,更是变本加厉,整个人都像是被填满了的怪物。但是,只要她不伤害阿玲,顾淮深也不会反悔。
可是,这也不代表顾淮深可以眼睁睁的看着顾郁楼害林叔。只因为之前作为顾家管家的林叔站在大小姐的立场上说过顾郁楼的不是。
这位老管家几乎是看着顾家兄妹长起来的,虽然现在已经退休在家,但这情分还是在的,顾淮深对林叔还是敬重有加的。所以,在得知顾郁楼要对林叔下手的时候,他忍不下去了,暗自解决了那个在林叔饭菜里放mí_yào又要放过烧家的杀手,然后拿着证据回去气势汹汹的质问顾郁楼:“你这是疯了,想要杀尽天下人么?”
顾郁楼冷冷的笑了两声,扬眉道:“所有欺辱过我的人都该死。”
“那是林叔!”顾淮深道,“是在顾家工作了几十年的老管家。他如何得罪过你,你怎么会连他都不放过?”
“兄长,是不是无论我做什么事你都有理由阻止啊?”顾郁楼道,“就因为我刚刚回家,所以我的尊严我的自尊都可以让人随意践踏么?林叔?呵呵,如果他说顾疏玲是个卑劣无耻的贱人,你也可以无所谓么?”她抚摸着手肘处的一个伤疤,想起当日林叔推她的那一下,嘴角微微上扬。
顾淮深怔了怔,然后才道:“即使如此,也用不着杀人放火吧?”可他自问,若是阿玲遇到这种情况,他也不会置身事外。
顾郁楼呵呵的笑,坐了下来,将顾淮深带来的mí_yào倒入旁边的鱼缸里,药粉渗入水中,融合不见,而那两三条金鱼还在闲适的游荡。她眯了眯眼,看着缸里的鱼,道:“兄长你知道吗?我从小颠沛流离吃尽苦头,所有人都可以欺负我,都可以骂我可以打我。童养媳、小丫鬟、小戏子、粗使女,还有在冬腊月的雪天,被人扔在垃圾堆里,雪花把我裹了起来,旁边是刚刚冻死的野猫。我那时候才五岁,什么都不知道,但我却怕自己也会像那只野猫一样,第二天就冻成了冰块再也醒不过来。”
她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些小时候的事儿,脸色差得就像是冬日里的雪花。最后,她抹了把脸,复又笑道:“所以,我羡慕嫉妒那些有钱人。既然老天爷没有要我死,那么,我便要好好的活着,活得比谁都好。我不豁达不宽容,所以,那些欺我负我凌我辱我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有些人,有些时候,他们的幸福便是建立在旁人的苦楚之上的。
顾淮深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长呼了一口气,缓缓道:“记得你我的协定。”
顾郁楼巧笑倩兮:“兄长说的是。”
mí_yào的药效已经上来了,金鱼也翻了白肚浮了上来,像是死了一般。顾郁楼用一双死鱼眼紧紧的盯着鱼缸,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好久才自言自语道:“我要的一切都已经有了,可是还有一个人一直在我身边晃……”
是了,是顾疏玲。这个大大的侮辱了她、与她争夺幸福的女人还活着,顾疏玲的存在时刻提醒着她自己过去的昏暗,像是她肉中的一根刺,隐隐作痛。
所以,在一次次把人逼上绝境之后,顾郁楼居然阴差阳错的晓得了顾疏玲此生最大的秘密之一:身份。
这事来得蹊跷,却恰巧被顾郁楼碰上了。就像是话本子里的巧合一样,坏人总是会偷听到好人的秘密,此时却也没有免俗。
这事儿细算来应该是顾淮深的过失。在看着顾郁楼和沈夜白之时,顾淮深居然意外查到了些琐事,而这些事却是在指证顾疏玲设计杀害沈老爷。得知此事的时候,顾淮深也些许的震惊和愕然,他总以为阿玲事事需要他的保护,可原来她已然能够独当一面。可是,这样独当一面的坚强却是双手沾血为代价,这并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而这事情又明显不会那么简单,他更愿是自己想多了。所以,他去找她,也是在那么多天里再见她。他问她,旁敲侧击的试探:“阿玲最近在忙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