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培才肥胖的叠了好几层的下巴上,已经隐约挂上了从嘴角出来的一道口水,眼光也已然在克兰身上生了根。
“都指挥使既这么说,还不速速去遣人安排筵席?”贺天益冷笑一声道。
说着同时出手如电,黑瘦的五指如同铁钳一般,从头顶钳住赵培才的胖脑袋,毫不怜惜地将他生生扭转过头。
赵培才登时觉得头痛欲裂,呲着牙几乎叫不出声来。
等到这贺天益松开手,赵培才踉跄一步几乎要晕倒,他的手下忙一把扶住。
“而今情形混乱,时常有匪徒出没作乱……都指挥使做事向来谨慎,自然明白,剑南道防御使的骆参谋要在这里饮酒,咱们必定要好好卫护!”
贺天益看也没看赵培才,嘴角带着一丝阴冷的笑意,竟是看着骆宾王说道。
赵培才这时才摇摇摆摆走了两步,听到这话,恨恨回头瞪了贺天益一眼,却又不敢违命,呼喝着手下赶紧去安排了。
在贺天益犀利的眼光中,骆宾王脸上笑意不变,心中却不由一凛。
这摆明了,是场鸿门宴啊!
这贺天益果真难缠,难道看出了这两个“歌姬”的蹊跷之处?
“骆郎——”
克兰右臂缠着骆宾王的脖子,斜睨着媚眼看着贺天益,用甜软腻人的声音叫了一声,而后又道:“早就走累了,骆郎也忒不疼人……倒是这个人还算知冷知热……只不过……”
语气倦怠绵软说到这里,克兰的嘴角一挑,调笑地看着贺天益道:“这里的官爷听曲,可有打赏?”
骆宾王眼光扫见渡口旁不远处的几棵大杨树下的草地上,那赵培才已经指挥着手下人竖好了帷帐。
在这一片周围,层层布置着渡口的防卫力量。
看来这赵培才虽然对这个贺天益不满,但也不是个完全色迷心窍的人。贺天益要他安排防卫力量,这赵培才听出了弦外之意。
这个仓南渡,果然不能跟过其他关卡一样一帆风顺。
这层层防守下来,如果真出了纰漏,自己带着这半点武技都不懂的太子妃,那是插翅难逃啊。
可是一口咬定这两个女人是自己采买的歌姬,是绝不可能出岔子的。文书上毫上一应俱全,就连这两个“歌姬”的贱籍转奴籍,那都是经过正当环节的。
这两个歌姬既然已是自己的私有,除非自己赠送或者再次答应买卖,否则绝无可能被他们强行扣留。
想到这里,骆宾王眼光一转,哈哈笑道:“难得贺将军如此高乐,你们两个,可要给我挣个面子!”
贺天益眼光冷冷扫一眼骆宾王身旁的太子妃,转而向骆宾王道:“请!”
“骆郎与这位将军先行,我们理过妆就来……”克兰一边说着,一边咯咯一声轻笑,才从骆宾王身边移开身体。
骆宾王一闪眼间,与她交换过一个不易觉察的眼神,已是跃下了马车,向贺天益笑道:“请!”
放下车帷,克兰看着太子妃道:“太子妃已经引那人疑心了!”
太子妃静静道:“我知道。”
克兰眉头一皱,一时有些无语。这太子妃不是不美,但是那种在玉宇琼楼的皇家中,养就的那一种雍容的美丽,确实是不属于歌姬的……
这种雍容尊贵的态度,一般人可能看做稳重含蓄的性格,不会过多留意。只有见识过那些上层人物的,常在那些王室中行走的人,才有可能留意到。
很不幸,这个丑鬼贺天益,只怕是河东王派来的身边侍卫。
克兰细眉又是一挑,忽而一笑,伸手挑落了太子妃几缕发丝,霎时间,太子妃整齐乌亮的发髻,就显得有着些微的凌乱。
细看一眼太子妃,克兰一句话没说,拿着丝帕在太子妃脸上轻轻擦拭了几下。而后端详一下,又试着擦了几下,才道:“好了!果真一个病美人!”
太子妃会意,淡淡苦笑道:“这样还好!”她明白克兰的意思,如果是病了,倦怠的神色会掩盖一些自己与歌姬眼神行为的差异。
克兰一笑,低声道:“琵琶与旋舞,还有清歌这些,太子妃会什么?”
太子妃略一顿,道:“粗通琵琶……”
看着太子妃面色又是一沉,克兰咯咯轻笑道:“太子妃不必不自在……今日能听到你我乐曲歌唱的,都是明日的死人。咱们不是为他们唱曲,倒是为他们超度呢!”
太子妃眼光一闪,眼中流露出一丝笑意,道:“这么想,也不错!”
……
绿草茵茵,帷帐连同树荫,遮蔽了热燥的阳光。
三个小小的几案,放置着菜肴瓜果,还有散溢着酒香的酒壶酒杯。
克兰执着酒壶妩媚一笑,开口歌道:“双燕双飞,双情相思。容色已改,故心不衰。双入幕,双出帷……”
她的声音仿佛是在世上最甜的蜜水里泡过,又好像是凭空幻化成一只小手,能直接伸进人的心里,去拨弄人心里最脆弱的那根心弦……
就在霎时间,这一片草地上的生灵,忽而就似乎屏住了呼吸。
没有虫鸣,没有鸟语,甚至没有……一丝四下人语的喧哗!
她歌声不停,身形已经如翩翩蝴蝶,游走在骆宾王、贺天益以及赵培才的几案前,执着酒壶替他们一一斟满酒。
赵培才眼光都在她身上,刚才妩媚一笑,魂都被她牵走了。这时候听到她的销魂歌声,更是手脚都似乎先醉了。一时拿不稳酒杯,满杯的酒就都撒在胸襟前。
四面护卫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