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城心中疑虑已解,便不想久留,归心似箭,向吴德彰辞行后便立即返回府中。但多年之后,柳城自己却对此事十分后悔,因为吴德彰的故事其实还并没有讲完,如果他再多停留一会,把这个故事的后半段听完,那对于长平王李之年以及他姐姐柳锦心来说,就可能是另外一个结局了。虽然柳城耐心欠佳、沉稳不足,错失了良机,不过说来也巧,同样也在今夜,这故事的后一半却从另一个人口中讲出,传到了另一个人耳中。
南朝如今的礼部尚书姓姜,名克己,是嘉和十三年的科举探花郎,两湖道湘州人士。自幼勤奋好读,记忆力极好,几乎过目不忘,广有才名。金榜题名后深得张昭政器重,从政十年中,官路亨通,连升七级,从一个小小的五品御史一直做到了二品礼部尚书。
在张昭政当权后,本来在朝廷兵、刑、工、吏、户、礼六部中排名最末的礼部,却得到了极大的重视。以前的礼部,通常负责的不是与南朝周围各国的外交,就是天家皇室成员的婚丧嫁娶,既无实权,更无油水可捞,被众多文臣们当做养老的衙门。可自从张昭政提出的科举取士政策施行以来,礼部便多了一样职责,就是评点天下士子,说白了就是监考科举,并给考生们的试卷打分。所以礼部就成为了以姜克己为代表的寒门士子鲤鱼跃龙门的重要关卡,几乎全部寒门士子的仕途都得益于科举,得益于礼部官员的赏识。当今朝廷中,出身贫寒的官员人数已达一半,而这一半人对待礼部的态度可想而知。
由于明日便是陈平晋升兵部侍郎、受封望京侯的仪式,负责此事的姜克己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与张昭政商议,故此深夜前来拜访。
二人相识多年,彼此极为了解熟悉,姜克己便免了那些虚礼客套,直接道明来意,说道:“首辅大人,关于明日陈平的受封仪式,还有几样微臣拿不定主意,要请大人定夺。”
张昭政说道:“复卿,这些小事你自己拿主意就行了。不过今夜你来得倒是正好,恰巧我有一事要和你说。”
这‘复卿’二字正是姜克己的字,姜克己,字复卿。
“首辅大人请说。”
“你可知我为什么要让陈平当兵部侍郎?”
“啊?”突然听闻张昭政有如此一问,姜克己大敢惶恐,不知如何回答,只好说道:“首辅大人高屋建瓴,思虑深远,微臣实在不敢揣测。”
张昭政笑道:“你我相识十载,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直言不讳就好,不必担心什么。”
姜克己只好说道:“首辅大人,朝臣们对此事私下也多有议论,他们都说现在的兵部尚书柳城大人是长平王的人,首辅大人想分权,所以才这么做。”
张昭政气极反笑,骂道:“真是一帮蠢材!他柳城的确不是我的人,但陈平何时就成我的人了?我真想分权的话,为何不安排个自己的亲信进去?”
“我也知道首辅大人绝不是那种挟势弄权、党同伐异的人,不过这几日思来想去,却也想不出首辅大人此举的意义所在,难道只是为了安抚陈家军?”
“这么做不仅无法拉拢陈家军,更是把陈家军往朝廷的对立面越推越远。因为让陈平当兵部侍郎、封望京侯的目的与结果,便是朝廷不再负责供应望京城的军饷粮草,一切的后勤补给都要靠他陈平自己想办法了。”
“确实如此。不过首辅大人为何要排斥陈家军?那十万精锐,对朝廷来说不是至关重要的么?”
“难道我们出钱出粮,费心费力的拉拢陈家军,他们就与朝廷一伙了?”
姜克己又再次无言以对,因为张昭政说得就是事实。他们这些身居庙堂中枢的大臣们都知道,远在望京城的陈家军实际上从来不属于朝廷的管辖范围,自先皇成祖龙御归天之后,陈家军其实就为了朝廷打过一场仗,然后便一直在望京城内,朝廷再也无法调动了。
张昭政看姜克己并未反驳,便知道他心中也默认了自己的看法,只是一时间还无法接受现实,于是接着说道:“十四年前,也就是嘉和九年,以天恒国为首的西域六国一起来犯,朝廷命原本驻守京城的陈家军前往御敌,那一仗打了大半年,最后陈家胜利凯旋,班师回朝。但自那之后,朝廷与陈家军便分道扬镳了。复卿,你可知这其中缘由?”
“首辅大人,那时微臣尚在读书,还未入仕做官,并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张昭政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那我就给你讲个故事吧。先皇圣祖共有七位皇子,大皇子与三皇子并不是先皇后所出,早早便封王就藩,也就是现在的长平王李之年与泰安王李之乾。其余五位皇子就都是先皇后所生嫡子,二皇子便是当今圣上,其余四位皇子后来也都封王了,分别是广福王李之安、永禄王李之荣、长寿王李之键以及延禧王李之乐。”
“福禄寿喜四王,天下皆知,首辅大人,难道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么?”
“五位嫡子之中,便以二皇子与七皇子延禧王李之乐最具天分。尤其是七皇子,聪慧异常,学文习武均是一学就会,一点就通。先帝在世之时,更是对这位小儿子青睐有加,常常有废长立幼之念,其余五位皇子都早早离开了京城,就只有二皇子与七皇子二人,一直都留在先帝左右。而先帝驾崩之时,也就是嘉和元年,当今圣上刚满二十,七皇子却只有十六岁。但这位年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