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水西北四十里,一条潺潺溪水,地势敞阔之处,军马安营扎寨。
隔了这样近,被夏国的斥候探知已是必然之事,现在双方均按兵不发,乃是冉安有所顾忌,而敌方也不知道他的深浅和意欲何为。
此刻大帐之中除了冉安之外,还有褚子兰、江敞、王萧、赵望予、晏清等人,对于如何越过泗水,略有争执。
王萧脾气暴,又是急性子,急吼吼的说:“又不是没干过守泗水的这帮孙子,不就是杨不一领兵吗,直接沙湖骑作前锋杀过去,扫他个屁滚尿流,怕甚么?”
四下静了片刻,江敞慢慢道:“褚将军以前常常和泗水关的杨不一作战,倒是没落过下风。”
褚子兰谦逊道:“兵家之事变幻莫测,此次又是背水之战,绝不容失,我等还是需要多多筹谋。”
冉安微微颔首,抬眼望向晏清:“晏夫人怎么说?”
此行主宰是永城军,冉安有绝对的话语权,这让平时独断惯了了赵望予十分不习惯,怎奈他这边还没调来一兵一卒,人在屋檐之下,话语轻如鸿毛。故而什么问到他,总是说没什么意见。
冉安知道他的脾气,转过话风问晏清。
晏清沉默了片刻,道:“在下粗陋之见,我等此刻绝不可与泗水关驻军正面作战。”
听到这话,连神游天外的赵望予都转过头了看了她两眼,抱起双手,兴致盎然。
王萧气的哼哼:“不作战怎么过去?怎么南撤?拖能拖过去吗?晏郡守,我们可只带了三个月的兵粮。”
晏清观察片刻冉安的神情,见他露出颇感兴趣的表情来。便上前在沙盘上标了泗水的地方,手指下划些许,点在一个点上,抚定郡,偏东,离天合山约有百里路途:“我军宜避开泗水关,突击下游的抚定。先往东走,中途改道,再驱驰百里,绕回天合山。”
王萧立马站出来反对:“时间紧迫,做什么兜这一大圈子?”
晏清只望着冉安道:“我等行军需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万一后半途遭白却衣精兵拦截,此时不宜在泗水耗损兵力,否则难有一战之力。”
冉安眼里忽浮上了一片晦涩的阴影,威压沉沉,自他眸中透出来:“晏夫人,此行这般机密,我对外一直说去漠西,白却衣怎么会知晓?”
对着这双黝黑、雪亮、透着冰凉怀疑的鹰眸,晏清视线没有丝毫闪避,神情平静而镇定,语调平缓,娓娓道来:“冉将军,此行虽然机密,然而昨日你鼓舞士气,昭告三军,被斥候探知的可能性也大大增加。倘若昨日走漏的消息,按照并州军的斥候线,五日之内必抵上陵,上陵得知后,左贤王晓谕白却衣,最快只需要五日。也就是九天之后,白却衣可能就会获得将军将南行的情报。白却衣刚愎自用,孤傲难驯,早渴与将军一战,虽有重兵在沧南施压,他也可能来阻截将军,此中要害,勿用我多言。”
冉安微微一笑:“晏夫人是怪我泄露机密了?”
“并非。”晏清道:“俗话说狡兔三窟。将军既然敢讲,必是有所筹谋。说不定将军和我想法不谋而合,你也不想攻打泗水关直接南行,而是选择绕道下游,佯攻抚定,往随山关和上陵的方向走,再兜一个大圈子回天合山。如此十日之后,白却衣收到的会是三个讯息:你可能去漠西投降中山、可能是南渡、也可能实则直指上陵。在这十天,自可以藏兵于天合山,元方山,不露痕迹。这样一来,一个月之内,在抵达沧阴沃野真正暴露行迹之前,白却衣将无法确认行军路线,难以拦截。”
冉安笑意越发深了,神态逐渐松散:“素来听闻晏夫人乃商山君之后,颇承乃师行事莫测之风呐。你且说说,如今我军驻扎泗水关前,如何快速转攻抚定?万一被泗水关操了尾巴,如何是好?”
晏清微微一笑道:“泗水关打还是要打的。”
这话一出,王萧先忍不住了,两条浓眉狠皱:“你这绕一大圈子,怎么又绕回来了,明日究竟提不提军,打不打仗,你给个准话!”
晏清待他问完,特意等了一会儿,方盯着冉安,慢慢说道:“最近是春天,泗水上游封冰解冻,水深,水流湍急,今日白天我叫人远望眺视,顺流而下不过半日可抵抚定。将军可使王萧为前锋,带人佯装突关,掩护大军入水,自可神不知鬼不觉,调兵百里开外。”
王萧眼皮一跳,默默不语。
褚子兰迟疑道:“此计虽好,然而我沙湖骑骑军多,人好渡船,马匹怎么渡?可没有携带这么多的船……”
晏清道:“正是因为沙湖骑多骑兵,才用此法。敌军不会提防我军走水路,可获奇袭之效。至于运马的器具……我见将军军中运粮多用木箱,实在又重又不便,不如将军粮都用麻袋来运,木箱腾个空,均可作舟筏之料。”
冉安沉默了一会儿,将目光投向江敞:“先生说一说,要造好供我军使用的舟筏,几日能好?”
江敞道:“木箱中空,是造舟的好材料,我等再伐木伐竹,不算太难,顶足了两天。”
冉安道:“我要一天造好,能办得下来吗?”
江敞迟疑片刻,点点头:“领命,我这就去办。”
一席话毕,开战定在了一日之后,冉安令王萧带两千人白日里去泗水边做做样子,以来丈量河宽,测量流速,选好下水的地方。
二来也排兵布阵,鼓闹不休,作出准备攻关的模样。
这一日伐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