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这是来了新的谋士么,感觉最近动向有新变化似的……
“至于吴王出使高昌,求娶麴氏女,”李元轨注意到魏征避开了“和亲”“入赘”甚至“公主”的提法,“臣敢问吴王,自告奋勇西流荒域,究竟所求为何?臣知吴王少有大志,且又弓马娴熟武艺过人,此出玉门,想必是立誓扬威沙漠,效仿汉傅介子,不屠楼兰不回还?”
傅介子是汉昭帝时大将,因西域龟兹、楼兰联匈奴、杀汉使、掠财物,他受大将军霍光派遣,携金锦至楼兰,于宴席中斩杀楼兰王,另立在汉质子,以功封义阳侯。魏征比附出这典故,不但是质疑李元轨的意图,一并连带皇帝太子也讥讽上了。
好在李元轨对此有准备。第一步,先恭恭敬敬以手加额伏地而拜——心头忽然飘过一句“如果是在昏礼上拜岳父多好”,悲凉莫明——以大礼打消魏侍中一腔盛气;第二步,痛陈自责,愧悔以往轻率骄横种种行径,随口比出前汉淮南王、梁孝王、后汉广陵王、楚王英、梁临川王等悖逆无德皇弟下场,惶恐自警,战栗无地。
他也这是现学现卖,榜样自然还是兄长皇帝陛下。料想到老夫子们要引经据典劝诫,干脆自己先诵经宣典一番,替对方把话说了,省得再多费口舌,更重要的是出其不意打击其气势。被抢词以后,大儒重臣往往张口结舌一时反应不过来,最多再劝勉两句“你既然已经知道,就要汲取教训好好反省”之类,就此过关。
不过魏侍中常在君侧,身经百战,哪是一般谏臣可比。李元轨一席话说完,又连连致礼,魏征从容答拜,抓个话头便问:
“吴王经学文雅,魏某钦佩。然吴王方才回复高鸿胪,言不会长留高昌为质,亦不肯忍气吞声、寄人篱下,会使出手段携妇回归。高昌王爱女情深,若因此与我大唐开战,吴王亦不在意么?或者,吴王是生怕两国边衅不起、没有立功疆场的机会?”
这一问虽然犀利尖刻,却还在李元轨记诵的古文范围内。他只要再讲一通大道理就好,什么“生自深宫识不及远,每食念稼穑之艰难,每衣思纺绩之辛苦”,什么“国以民为本,人以食为命。若禾黍不登,则兆庶非国家所有”,什么“若兵戈屡动,土木不息,而欲不夺农时,其可得乎?”总之是保证以百姓安居乐业为重,不会擅兴兵战。
但是“爱女情深”四个字入耳,他忽然间没了背书的兴致。一句反诘自然而然地从唇间吐出:
“世间真有为人父者,爱女若此?为令女长居本家、不归其婿,而不惜与大国刀兵相见?那该是何等的慈父深恩?元轨年少无知,望魏公有以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