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阳亭是位年约四十的黑面粗犷汉子,按这个形象去推理,他应该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大老粗才是,然而,他偏偏心细如发,沉稳冷静。
写到这,我不得不怀疑,我自己没有将候空等人的性格拿捏好。
你想啊!不管候空他们有没有官衔,但到底是来自京城,天子脚下,眼下保护对象钦差大臣谭秀林死于非命,他们应该颐指气使把地主赵宗越狠骂,臭骂一顿,指责他办事不力才是。
然而,他们没有,他们只是守在谭秀林身旁,默默的垂泪,调整气息,我想,这大概不是因为他们没有欲加之罪的词,而是因为他们没有忘却,赵宗越之所以退避三舍,按兵不动,完全是谭秀林的安排。
作为谭秀林的贴身护卫,他们没脸,更没有丝毫借口去责难落云县衙。
当然,候空几个人也根本做不到,默默这,默默那,他们几乎要把自己的牙齿咬碎,心肝撕巴烂。
由此可见,主人不在的时候,奴才也并不是只会拿钱财,偷懒,不负责任,奴才大多时候也想把事情做到最好,得到主子的更多赏识。
只是,这番奴才苦心,没有几位主子老板能体会,他们只会认为,他们不在,奴才们便会耍奸耍滑,白拿他们钱财,不卖力。
赵宗越不知是没听见,还是不愿搭理邵阳亭,犹在一个劲儿的哭,候空离他较近,于是轻唤了两声,“赵大人,赵大人”。
“大人”,缉捕案犯,宜早不宜迟,邵阳亭的音调一下子提高了一个八度,“请快快下令吧!”。
赵宗越吓了一颤,抬起头,抹把了眼泪,“此事便由……由邵捕头你全权负责了,本官在这想多陪陪谭大人”。
“首下,得令”,邵阳亭手按官刀一正身,果断地道,“王俊,你速派几人去安抚五位护卫下去休整,其余的都跟本捕头走”。
“不不不……”,候空急忙无力摇头道,“我等哪也不去,便守在这里,待气息调和,也可助邵捕头一臂之力”。
“落霞客栈”离十字路口的“全当当铺”的路程应该不是很近,否则以县衙捕快广布的耳目密度,邵阳亭这个时候不会得不到消息,还在规规矩矩,进行排线式的直横搜索。
屋脊上的三人,不再飞射毒箭,因为毒箭已经殆尽,分别轻轻纵身下得房来,他们相信,即便飞蝗毒箭的威力在室外会大减。
但也绝不会减到青天白日,像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一样。
果然,范晓龙及一干众兵备们,虽然还有些战斗力,不过,那战斗力已经不足为惧。
三只手一瘸一拐,利刃翻转,眨眼间便切了几名兵备的性命,切完,犹不解恨,他来到了李慕轩的身侧。
李慕轩已然明白飞蝗箭有毒,但他没有畏惧,没有求饶,坚持着一□□出,但很软,软的像入锅的面条,三只手轻轻一拨,险些就拨他一个跟头… …
“手兄”,一只眼倏然道,“不可恋战,不可枉杀无辜”。
“这不是无辜”,辜字说完,三只手的利刃已嵌进李慕轩的喉咙,范晓龙娃呀一声,忽觉喉部一甜,立即喷出一股鲜血,但他也没犹豫退缩,还是义无反顾地扑向三只手。
“走开,在下不想再杀人了”,三只手看也不看他一眼,在贼和尚的搀扶下,飞快的向西门掠去。
从这里去西门要经过几条幽深的巷子,我不记得是在第几条巷子,大概是在第三条,快出巷子口的时候,贼和尚被一把明晃晃的长剑刺中了左脚踝。
脚踝处有脚筋,别看这一剑要不了贼和尚的性命,但让他失去行走能力却是不成问题。
“兄长,你自己走吧!小弟我断断不能连累你”,贼和尚道。
“不,为兄不能丢下你,你家里还有妻儿老小”,大义呀!三只手拼尽全力,用尽方法想把贼和尚带走,但是很可惜,他的伤,不允许他这么做。
想起家里的妻儿老小,贼和尚泪流满面了,“多谢手兄,你去吧!去吧!”。
西门离“全当当铺”已不是太远,鸡不鸣狗不叫的时候,谁个嗓门大,再大吼一声,彼此便能够相闻得到。
这种境况,环伺在城门两侧的百名县衙兵备仍不动声色,只能说明,范晓龙临来之际已作了特别交待。
所以,在毒箭用完的情况下,对手去突破西门,范晓龙保证他们会死得很惨,比诛九族,凌迟,腰斩,五马分尸,挖耳目还要惨上万倍。
由于恨,他几乎把上古王朝所有知道的极刑说了个遍。
然而,由西门忽然传来至少三声以上的轰隆巨响,灭绝了他的希望,他不是马上绝望的,是迷糊一阵后才绝望的。
因为他先前不晓得那是什么动静,所以才迷糊,可就只是迷糊一眨眼的时间,便明白了,那是□□炸开了城楼。
范晓龙痴傻一般的抬起头,只见一条条赤红火焰,像一条条巨大的舌头,争先恐后地往半空里蹿,借着火光,更瞧见一团团浓烟如雨后山中的蘑菇,一茬接一茬,还好,值得安慰的是,爆炸范围只在城楼左近,没有蔓延。
他瘫坐在地上,脚踝处有一把短匕,他轻轻的拾起,轻轻的插向自己的胸口……
所幸,他插的慢,不然,邵阳亭没有机会救下他的命,邵阳亭血红着眼,“□□跟毒箭是如何入得城内的?”。
范晓龙重新垂下头,在脑中极力搜索,逐个排除最近几日,出入城门时发生的不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