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侧方,围了一处水池,碧绿水底沉着不少碎银、铜钱,光线照射下波光粼粼,倒是一处好景致。
李绾瞧各殿都是香客,这里难得有几分清净,转过头对春蝉说:“咱们就在这等爹爹吧。”
“嗳~”春蝉掏出一方帕子铺在池边石阶上,笑说:“姐儿也许个愿?我听人说冬青寺可灵验啦!”
李绾坐下身来,却把手中铜钱给了春蝉:“我没什么愿望,你许吧。”说罢,便托着腮盯着空濛山景发呆。
她一个占了别人身子的孤魂野鬼,哪还敢奢求神佛庇佑?日子若过得顺遂那是老天厚爱,若过得不顺她也没有怨言,左不过都是自己选的路,落子无悔。
要真说起愿望,李绾只希望能有个听她说话的人。让她能够不用顾忌身份、刻意伪装,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把自己心里那点儿疑惑愁苦通通倒个干净。骤然到了这里,她便想方设法的活下去,尽量再活的好些。
可即便是上辈子,李绾也只活到了十五岁,看许多事儿还是孩子想法,并没那么坚强。她也想问问到底为什么她会成了李绾?自己的这些心思挣扎又能不能拗过早已写好的史书?即便白氏是她的亲娘、李昭再怎么疼爱她,这些话她都不能说,李绾觉得憋闷难受极了。
若有个人能与她说说话,哪怕只是不用装作六岁孩童,随便聊些什么,李绾都会开心。可她生活在李家,这里的每个人都与未来紧密相关,她不敢冒一丁点儿险,只得逼着自己别想那么多,一步步的走下去再说。
春蝉看着托腮叹气的李绾,倒没觉一个孩子做这样神态有什么不妥。
她跟在李绾身边也有些时日了,早就发现阿绾与其他孩子不同。她的心思有些沉,总是在一个人发呆。可春蝉觉得这也没什么好奇怪,总是有些人生来就与别人不一样。就说阿绾坐卧吃饭时的动作吧,都像是行云流水,毫不刻意,可却好看的紧,春蝉不会形容,反正就是觉得透着一股子贵气,像是名门淑女一般。而且阿绾长得也实在太好了,简直就像画上的仙童,跟那些拖着鼻涕到处跑的孩子,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与他们举止不一样,有什么好奇怪的。
绾姐儿这般的娇女,本就该这样才对。
春蝉露了个笑,看了看手中的铜钱,觉得许三个愿望显得太贪心了,怕菩萨怪罪。她拿出两枚抛进水池,虔诚的闭眼许愿。
一愿阿爹的腿伤快些好,家中平安。
二愿姨娘与阿绾诸事顺遂,健健康康。
“春蝉,你快看,下雪了!”
春蝉连忙睁开眼:“呀!还真是,明明出门时还是大晴天,怎么说变就变?咱们也找地方避避吧,你可别打湿头发着了凉。”
李绾抬头看了看,殿内、屋檐皆被香客们挤得满满当当,根本没有站脚的地方:“我不想去,人太多了。方才好像见侧殿有伞,你去找师傅们借一把吧,反正爹爹他们应该也快上完香了。”
春蝉有些犹豫:“那你在这等我?你自己一人我哪能放心?”
“没事的,我不乱走,而且偏殿那么近,你一出来就能看到我 。”
她见阿绾伸出手来接雪花,难得笑的那么开心,实在不忍心拒绝她,点了点头说:“好,那我快去快回。绾姐儿就在这千万别动,谁叫你也别跟着去,知道吗?”
“嗯,我知道。”
阿绾站起身,每接一片雪花,都趁着它们还没融化仔细去瞧,每一片都是晶莹剔透,可形状又大不相同,各有各的美,十分有趣味。
这一分神,就没瞧见有个妇人急匆匆的抱着孩子朝她这边跑来。妇人心焦,撞了她一下,阿绾一下子便失了重心,眼瞅就要跌进一池寒水中。她惊得已经闭上了眼,却被人一把拉住了手臂。
“小心!”
那人一身纯白色的僧袍,撑一柄素面纸伞。
见她站稳了,便放开了手。
阿绾愣愣的看着他,她今日可算明白了什么叫做清隽。他立在那里,巍如孤松,眉目却是如春般和煦,浑身透着一股超脱意味,倒真像是救苦救难的神仙。
可不是救苦救难吗?这不就救了自己。依她这副身子骨,若真寒冬腊月的掉进池子,怕是要去半条命。
“小施主,你没事吧?”
清清冷冷的声音一出,阿绾才醒过神儿来。眼前这人气质太盛,容易让人忽略了他的年龄,仔细一看也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她连忙道谢:“我没事,多谢小师傅救我。”
那撞了她的妇人也连连道歉:“小姑娘,真是对不住,我家孩子发了烧,我着急去医馆,不小心才撞到了你。”
阿绾见她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也不愿计较:“还是快带孩子去看病要紧,我真的没事。”
“谢谢、谢谢!真是对不住了!”
那妇人前脚刚走,春蝉就急匆匆的跑了过来:“绾姐儿!怎么了这是?你没事吧?”
阿绾摇了摇头:“方才差点跌进池子,多亏这位小师傅救了我。”
“哎呦,都是我不好,可不敢再把你一人丢下了!你要有个好歹,我可怎么向姨娘交代!”
“这不是没事儿吗?就是裙摆沾湿了些,你快别哭!”
“嗯,我不哭。那、那我去找三爷?你可不能再冻着了,咱们得赶紧回去换衣裳。”春蝉使劲抹了抹眼泪。
她不敢再把阿绾自己扔下,可阿绾裙摆湿了一片,又怕带着她一起来回找人冻病了身子,春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