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军的火炮刚刚发出怒吼,黄河对岸也突然杀声大震,同时一下子掌起无数火把,宛如一条突然从夜幕中腾起的火龙。由于距离太远,根本看不清到底有多少火把,只能判断出长度至少在十里以上。如此多的火把,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叛军主力已经上堤。
“陛下,臣觉得有些奇怪啊!”卢象升突然说道。
“你是不是想说,叛军燃起火把有些不合常理?”朱由检也思忖道。
“正是!”卢象升道,“按理说叛军是知道官军配有大量火器的,在深夜中燃起火把,岂不是暴露了自己?洪承畴久经战阵,不该犯这种错误的…”
朱由检也猜不透叛军是何用意,便故作轻松地笑道:“那就不要管他了,也许洪承畴会偶尔犯一回傻,觉得可以用人数吓倒我们呢?我军只要小心在意,他就是玩出花来也没用。他们不是点燃火把了么?正好,先给他来一顿火力准备!”
这时孟拱已将所有火炮调上大堤。此次出京,孟拱带来了三门元戎炮、十二门逍遥炮、三十六门速射炮和六门开花炮。之所以路上走了这么长时间,和这些笨重的大家伙不无关系。但是人多力量大,尽管元戎炮重达千斤,几十名炮兵和民伕一齐喊着号子往上抬,还是很快就把大炮部署完毕。至于重量较轻的逍遥炮和速射炮,就更不在话下了。这些火炮虽然只是京师火炮总数的一小部分,但由于是全部署在黄河北大堤这一条线上,火力还是不容小视。
黄河南大堤距离北岸约有二里,只有元戎炮的有效射程可以达到。孟拱便命炮兵先击发元戎炮,反正对面是一条火龙,瞄准非常容易。
“轰轰轰!”三声巨响震得整条大堤都在颤抖,堤面上的土块哗哗地往下掉。伴随着耀眼的火蛇,三枚烧得通红的炮弹呼啸着出膛,转瞬之间即准确地砸落在二里之外的南大堤上。只见弹着点附近的火把明显一暗,还有不少掉到了大堤之内的河滩上,恰如一条火龙被拦腰截断。很显然,这一轮齐射,必给叛军造成了一定伤亡。
可是朱由检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急忙大喊:“停!快停止射击!”
“这…陛下,却是为何?”孟拱轰得正爽,却被皇帝生生打断,当然十分郁闷。
朱由检却比他更郁闷,一拍大腿道:“嘿!朕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这大堤禁不住炮轰!”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条“火龙”之所以断裂,可不是只把上面的人炸飞了,而是直接把黄河大堤轰塌了一块。如果这是攻城,那么大堤就相当于城墙,轰塌了最好,全轰塌了,守军也就只剩下投降的份了。可是现在不同,这是黄河大堤,现在轰塌了倒是无所谓,可是一旦开春,凌汛和桃花汛会先后经过这里,这千疮百孔的大堤非彻底溃坝不可。那不就酿成一场大灾难了么?
“好狡猾的洪承畴!”卢象升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道,“他这是故意用火把标出叛军的位置,好让我们投鼠忌器啊!”
可是明知如此,朱由检也只得让元戎炮停止射击,他不能因为这一场战斗,把前人辛辛苦苦几百年才筑起来的黄河大堤毁了啊。
对面的叛军刚才被元戎炮一轰,稍微安生了一阵。现在见官军不再开炮,立刻又欢腾起来,鼓噪喊杀声比刚才更大了。把炮兵们的肺都快气炸了,纷纷怒骂道:“咋呼什么,难道不挨打就算你们赢么?”
这句话却给朱由检提了醒,他忙道:“对呀!叛军点燃火把,如果只是为了不让我们炮击,那么他们更打不到我们。难道洪承畴真想用叛军的血肉之躯,阻挡我们越过黄河么?”
卢象升沉思片刻,突然惊叫道:“不好!兵法有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莫非洪承畴是用火把做掩护吸引我们的注意力,暗中派兵过河?”
朱由检闻言也吃了一惊,因为刚才他确实把注意力都放在对岸的火把上,至于大堤之内的河道,本来就黑黢黢一片,在火把的反衬下,就更是漆黑一团,二三十步外就什么也看不到了。为了确保完全,朱由检急命孟拱:“使用所有火力,对河道内前方一百步处,来一次火力侦察!”
孟拱领命,立即大喝一声道:“所有炮兵和鸟铳手,目标河道内一百步处,开火!”
顷刻间大堤上枪声大作,炮声隆隆,抢先上堤的一千五百名鸟铳手和所有炮手同时开火,所有枪口、炮火同时喷出火舌,场面蔚为壮观。
几乎与此同时,河道内猛然响起无数凄厉的惨叫声!
“果然有鬼!”朱由检精神大振道,“打,给朕继续狠狠地打,不要节省弹药,这一仗一定要把洪承畴打疼!”
孟拱麾下的步兵,也是有意在卢象升的天雄军和三千营的轻骑兵前炫耀炫耀自己的本事,接到命令以后打得更欢、更密,腾起的硝烟几乎把整座大堤都吞没了。
“发射火箭!”孟拱又大声命令道。
很快这种在京师保卫战中曾亮过相的特殊武器又派上了用场。只听“砰砰砰砰”一阵极其密集的爆响,数十支火箭已经从大木桶中射向夜空,然后划过无数抛物线,坠落在前方百步左右处。
随着这些火箭的光亮短暂地照亮夜空,呈现在人们眼前的是一番地狱般的场景:大批叛军横七竖八地躺在黄河冰面上,侥幸未死的也在接受着官军一波又一波的齐射洗礼,几乎是成片成片地倒下去。在余火熄灭之前,卢象升只凭这短短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