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羽凡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他以为他的意思已经表达的非常清楚。这案子清晰明了,来龙去脉,包括人证都清楚明白,哪里有什么不妥?
“你们北夏有一句话叫做本性难移。”县丞见姜羽凡许久不开口,便接着说道:“阿碧素来是个循规蹈矩的人,这么些年亦从未有人瞧出她同什么旁的男人不清楚,怎么可能忽然之间就同人有了苟且?这实在有些说不通。”
“阿碧的夫君常年在外奔走,聚少离多,房中空虚,偶感寂寞便于他人私通也不是不可能。何况你也说了,那日他们喝了不少酒,人在酒醉之下做出来的事情,根本不能用常理来解释。你们说没有人发现阿碧的丑事,或许是她手段高明掩饰的好。她曾经饱读诗书,比寻常女子要聪慧的多,不是么?”
“姜小爷说的是。”县丞点头:“但这案子当中还有一句重要的供词叫人匪夷所思。阿碧回到娘家哭诉的时候曾经说过,那人趁她熟睡摸入她房中与她纠缠。行凶时那人拿丝巾蒙着面颊,阿碧虽然瞧不清那人样貌,但在反抗过程之中,她还是将那人身上衣衫瞧的清清楚楚——那是她公公的衣裳,甚至在他衣衫上闻到了浓重的酒味。所以,她一口咬定那人就是她的公公。”
“阿碧曾经说过,在反抗的过程当中抓伤了那逼奸之人的面颊。但我们查看了阿碧公公的身体,莫说是面颊,连四肢身躯都完好无损,并无丁点的伤痕,俨然,她的公公是清白的。但阿碧爹娘却坚信自己女儿不会说谎,否则也不会以死明志,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县丞叹了口气:“正因为如此,这瞧上去再简单不过的案子却始终不得宣判。直到君大人出手相助。”
说着话,县丞再度朝君青蓝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君大人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若非您那一句话,这案子到最后只能让阿碧枉死了。”
姜羽凡的眼睛却忽然一亮:“我知道了,那日的奸夫定然是酒宴上的某个男人。为了掩人耳目穿了阿碧公公的衣裳,这便是你们在检查阿碧公公身体的时候并未查验出伤痕的原因。因为,当时行凶的人根本就不是她的公公。”
“姜小爷这推论……。”县丞牵了牵唇角,笑容中分明带着几分尴尬:“并不正确。当初我们也的确有过这样的想法,所以便将那日参加酒宴的所有男子都排查了一遍,他们的面颊上都没有伤痕。”
姜羽凡挠了挠头:“这就奇了怪了,所以那奸夫到底是谁?你赶紧说吧,莫要再吊人胃口了。”
县丞微笑:“小人一早就已经说了,这案子的名字定为婆奸媳。所以,当日趁众人酒醉摸入阿碧房中,对她欲行不轨的人,就是阿碧的婆婆。”
“婆……婆婆?”姜羽凡瞪大了眼,表示完全不能够相信。
在正常人的认知当中,与女子私通也好,恶意纠缠也好,不该是个男人么?女人与女人……这已经超出了姜羽凡的认知极限。何况那人还是阿碧的婆婆,她夫君亲生的娘亲。
你们南疆居然这么疯狂么?
“咳咳。”姜羽凡的眼神实在太过丰富,瞧的人毛骨悚然,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县丞立刻抬手掩唇,以咳嗽来掩饰眸中尴尬。
“并非贵人想象的那般,真实原因说起来也是颇叫人无奈。”
县丞狠狠叹了口气:“阿碧的婆婆素来强势,疑心病极重。因他儿子常年不在家,便时常怀疑阿碧与人有染。但却苦无证据,所以思来想去终于想出个法子来试探阿碧。她趁着阿碧公公生辰宴众人酒醉的当口,穿了阿碧公公的衣裳摸入自己儿媳房中,上演出了一出婆奸媳的荒唐戏码出来。哪里知道,就因为她小小的私心,导致阿碧上吊自尽。”
“居然……还能有这种事情?”姜羽凡颦了眉峰:“天下居然有这样的奇事,这样的家婆,这样的……人心?”
他实在不知该用怎样的言语来表达自己此刻的震惊。藏在人心底的怀疑和成见就如啐了毒的一把钝刀,瞧上去似乎并不起眼,却在不经意间将人心一点点的割裂搅碎,直至生命终结那一刻也不能消散。
阿碧是多么美好鲜活的一条生命,还有大好的人生。就因为成见和怀疑,伤心绝望之下,只能以最极端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控诉。
案子明了了,但内心里深处的拥堵却成了一座山,再也无法移动了。
“阿碧已经发丧了么?”沉闷的寂静中,君青蓝第一个开了口。语声轻柔而和缓,并不似旁人一般沉重。
人生便是如此,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坚强才是最难能可贵的宝贝。阿碧不能操控人心,但她完全可以操控自己的人生。
若是将她换做了阿碧,她绝对不会用自杀来结束一切。死是最懦弱的表现,只有勇于与生活抗争,才能最终获得生活的尊重。
阿碧连自己的生命都不尊重,她已经输了。这样的人生着实可悲可叹可怜。但可怜之人必然有可恨之处,又能怨得了谁呢?
“已经发丧了。”县丞说道:“案情大白,阿碧爹娘和她夫家都觉得亏欠了她。所以决定以我们苗疆最高规格的水葬来为她发丧。这时候,她的花船应该下了水。这也算是给她的一种安慰吧。”
君青蓝点了点头:“若是可以的话,我建议县令大人命人将此岸排演成话本在迎山寨中表演。也好叫大家以此为戒,这也算是对阿碧那婆婆最好的惩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