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瞬间,两名刺客的表情已落到了孟聚眼里,曾当过刑案官的他轻叹一声,心知肚明:这二人,肯定与沈惜竹是认识的,现在他们只是在假装而已。…。
叶剑心看看那两个刺客,又看看沈惜竹,冷笑着,那表情像是在戏弄老鼠的猫。
他脸上又浮上了那傲慢的笑容:“沈参事,这两位兄弟来得突然,又没报北府的字号,下面人不知道,动手没分寸,让这两位兄弟受苦了。来人啊,这里有两百两银子,沈参事拿回去给这两位兄弟好好养伤,算是我的一点心意。沈参事,你这便带他们走。”
沈惜竹木雕泥塑一般站在原地,她呆呆地看着那两个血肉模糊的刺客,一动不动,对叶剑心的话充耳不闻。
“沈参事,你可听到我的话了吗?”。
沈惜竹慢慢转过身来,她茫然地望着叶剑心——只有孟聚才知道,此刻,她的目光其实望的是叶剑心身旁的自己。
那是怎样的目光啊!
美丽的双眸里,充满了无助、哀求、期盼、柔弱和绝望——沈惜竹的眼神,让孟聚想起了那晚的慕容毅,她在盼着孟聚帮她解围,她在盼着孟聚帮她从这个困境中解救。
面对着沈惜竹的目光,孟聚能回报的只有苦笑——不要看自己光鲜体面地跟叶剑心在一块下棋好像很悠闲,说起实质来,自己也是叶家的阶下囚徒,自己能帮她什么呢?
他还是尽了自己的努力:“公爷,这伙人,既然是南朝的鹰侯头目,您何必跟他们客气甚么?不瞒您说,末将以前当过内情官,对跟这帮逆贼打交道,还是有点心得的。这几个狗男女,你交给末将好了,末将保准把他们整得把爹妈是谁都说出来!”
叶剑心没看孟聚,他淡淡说:“大都督的这番心意,叶某心领了,但这是叶府的家事,贤侄女是自己人,东陵卫那些手段用在这里,怕是不怎么合适了——这二位兄弟倘若是贤侄女麾下的话,那就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更加不能得罪了,我们会好好将他们礼送出府的。这事,就不劳大都督费心了——贤侄女,你说,是不是该这样呢?”
说话间,叶剑心一直在盯着沈惜竹,眼神凶残又冷酷,他的嘴唇抿得薄薄的,透出了一股森然的杀机。
沈惜竹终于有了反应,她冲孟聚嫣然一笑:“公爷说得很是,这是我们沈叶两家的家务事,你们东陵卫来多事什么呢?”——美丽女子那灿烂而凄婉的笑容,这一刻深深地铭记在孟聚的心中,让他多少次在噩梦中惊醒过来。
沈惜竹轻移莲步,款款走到了齐统制跟前,细声慢语地说:“这位大哥,能借腰刀一用吗?”。
齐统制望向了叶剑心,后者轻轻点头,于是他从腰间解下了刀,双手递给了沈惜竹。后者接过刀,她走到了那两个刺客跟前,“噌”的一声拔出了腰刀,雪亮的刀身水光般流动着光芒。
她在望着他们,他们也在望着她,谁都没有说话。
大家都在望着他们,场面静得跟死一般,孟聚心脏砰砰直跳,紧张得快跳出嗓子来了。他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但他实在不敢相信。
没有任何预兆,沈惜竹突然挥刀猛砍,那刀刃落在那个高个子刺客的脖子上,鲜血猛然喷出,溅了她一头一脸。
“啊!”那刺客惨叫一声,痛得在地上滚来滚去,沈惜竹毫不留情地追上去,继续砍斫,鲜血喷溅,凄厉的惨呼声接连不断,像是在这风雅又幽静的地方突然开了个屠宰场。…。
一阵,惨叫声低落下来,最后停息——那刺客已被砍得身首分离,但他的眼睛仍是圆睁着的,目中仍然是不敢置信的震惊。
对那些不熟练的人来说,砍人头是件非常耗费体力的活计。很显然,沈惜竹这个河南司参事并不是惯于上阵打仗的人物,砍下一颗人头,她已累得不行,拄着刀在原地歇息着,大口地喘着气。她的脸上、身上都溅满了鲜血和碎肉,那张娇美的脸犹如鬼怪一般的狰狞。
空气中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沈惜竹的目光已经望向了另一名还活着的矮个子刺客了。
那刺客望着沈惜竹,那表情委实复杂难言。他嘴唇嗫嚅着,像是要说些什么,但最后,他还是长叹一声,紧紧抿嘴,闭目待死。
沈惜竹从地上拔起了刀刃,慢慢地走了过去——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孟聚实在不忍再看,他闭上了眼睛,但那尖利的惨叫声和刀刃砍斫骨头的钝响声却是接连不断地传入他耳朵,那一声声钝响像是砍在他的心脏,让他同样感到了刻骨的刺痛,整个人抽搐起来。
待孟聚睁开眼睛时候,沈惜竹已提着两颗头颅放在了凉亭外的空地上。
她向亭中万福行礼,娇喘吁吁,声音依然是细声慢语的:“江湖匪类冒充我北府鹰侯,前来冒犯世伯。此为别有用心的奸人挑唆之计,为的破坏我们两家的交情。侄女儿恳请世伯明鉴,莫要中了他们的挑拨离间之计啊!”
“贤侄女辛苦了。有你提醒,我自然不会中他们奸计的,你安心便是。”
“如此,奴家便安心了。奴家衣裳污秽,要回房去更衣沐浴了,恕不能继续奉陪世伯与孟将军了,还望见谅。”
“贤侄女自便就是了——齐统制,你带人护送沈小姐回房,莫要让那些不长眼的闲杂人骚扰了她。”
看到那个白衣的身影消失在苍茫的暮色中,孟聚和叶剑心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