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晔宫书房,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响起。
随喜此时化身为一个优秀的账房,随着指尖的极快飞动,最后报出来一个数字。
“损失一共有,七千八百两。”
黑漆漆的猫儿看向萧定晔,向他扌包去同情的一笑。
随喜紧接着道:“胡猫儿小姐,拿银子吧。”
猫儿一抖,转头看向随喜:“什……什么意思?”
随喜:“你造下的孽,你来收拾。配殿各种金丝楠木家具、名家字画,按时价折算,就这个数。赔银子!”
猫儿揉一揉耳朵,再一次看向萧定晔。
这回她看的清楚,眼前的皇子面上没有丝毫的客气,同他的狗腿子一样,是副她如果不赔钱就抓她去衙门的表情。
她脚下一个趔趄,继而大喊一声:“凭什么?”
随喜冷笑一声,一句句质问上来:
“配殿不是你住着的?
上好的家具、字画不是你用着的?
火不是你起的?”
猫儿又看向萧定晔。
他依旧是一副“要么还债、要么杀人”的表情。
猫儿气极反笑:“我一个最初被软禁的犯人,你们让我住进金窝里?这话说出去谁姓?东西烧了,来向姑奶奶碰瓷?你当我没见过世面?”
她一步步逼近萧定晔:
“我是重晔宫的下人,是也不是?
我身份下贱,不能自主,是也不是?
下人连堂堂正正的人都不算,没有权利,何来责任?
便是一条狗,放出去咬了人,难道不是主儿家负责?”
她立刻往边上椅子一瘫,做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银子没有,贱命一条。送官吧,姑奶奶正想吃牢饭。”
随喜恨的牙痒痒:“胡猫儿,你哪里还当自己是下人?”你简直分分钟要骑到主子头上!
萧定晔负手而立,目光在她黑漆漆的面上停留许久,淡淡吩咐随喜:“两块出宫牌子,毁了吧。”
猫儿一瞬间从椅上跳起,不可置信的望向萧定晔,吃惊道:“堂堂皇子,竟然没有契约精神?”
她立刻从衣襟里翻出当时签的契书拍在他面前:“哪一条?即便是我纵火,哪一条违反了这上面的约束?”
萧定晔并不看一眼,只冷冷道:“本王是皇子,本王想如何便如何。”
猫儿目光如利刃刺向他,许久之后莞尔一笑:
“殿下该庆幸是皇子。
否则,你当随喜、王五,外间奴才和暗卫、那些追随你的官员会真的效忠于你?
那些同你定了亲的小姐会真的爱慕你?
他们追随和效忠的,只不过是你的身份。”
“胡猫儿!”萧定晔一把掐住她颈子,眸中烈火熊熊,仿佛立刻就要取她性命。
随喜已重重跪在地上,垂首高声道:“属下誓死效忠殿下,无论殿下是何种身份!”
猫儿被箍的喘不过气来,却并不打算住嘴。
她的爪子狠狠的挠上他的手臂,口中断断续续挣扎出声:“随喜……惧怕你……你……是皇子……”
他紧吆牙关,目眦欲裂,一字一字问她:“你当初接近于我,同我亲近,表现挂念和欢喜,便是因为我的身份?”
自她被救回,他同她共处一院,他看着她进进出出,有时候她欢喜,有时候她颓废。
多少回,多少回他想问她,当时她和他共处的那些甜蜜时光,难道都是伪装?难道没有一丝一毫的真情在?难道她宁愿选一个太医,也不愿选他?
他是皇子,他此前没有在女子身上投放过精力。
然而他有眼睛。
他的那些兄长,无论是大腹便便、毫无私德的大哥,还是外形端方、伪装儒雅的三哥,都是香饽饽。
他从没在他们身上看到过因情而伤心。
便是三哥利用淑妃身畔的宫女莫愁引诱几位皇子,要在皇子之间造成猜忌和矛盾,看上莫愁的几位皇子也都是得过手再让出去的。
他见到的、听到的,全都构成了他对感情的理解:
没有女子能拒绝皇子,身心都不能。
面前有大片森林等他选择,故而过去那么多年,他便不在女子身上花心思。反正是手到擒来的事情,等需要的时候再说。
这样一再说,他就到了十八岁。
然后遇上了她。
他对她起了些许心思的最初,她有些抵抗,曾令他对那些感情的理解产生过相疑。
继而她便接纳了他,搅动了他所有的七情六欲。
他在情动之余,又对他那些感情理论进行了修订。
没有女子能拒绝皇子,这是对的,是他经过验证的。
用不着在女子身上花心思,却有待商榷。当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想为她花心思是不由自主的,是不能自控的。
他在宫外,若在大街上瞧见什么有趣的物件,他会不由自主的想,她一定会喜欢。等他能和她的关系能大白于天下时,他便买给她。
他在酒楼里,若吃到过一盘什么美味菜色,他便想着,等他日后能光明正大带她出宫散心,他便带她来尝。
他遮遮掩掩着他和她的关系,便是看上了数不尽的好物件,最后却只能乔装一番,于夜里在夜市地摊上,给她套了一个不值钱的泥塑小猫。
他那时又对感情有了新的理解。
喜欢一个人,不是用不着花心思,也不是要将他对她的喜欢全然表露。很多时候,他反而要压抑、遮掩感情。
想做的不能做。
他那时对他父皇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