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扬州时已是日薄西山,薛摩让马走得很慢,怕撞到路上的行人,到月满楼门口时,眼前出现的一抹身影,让薛摩拉紧了缰绳。
眼前的人穿着灰色的粗布男袍,袖管卷了起来,很是利落,手上带着手套,把手包裹得严严实实,头上带着大大的带帘斗笠,看不见脸,她就站在月满楼的门口左顾右盼,也不进去。
薛摩深吸了一口气,下马径直朝她走去,那人大概是感受到身后有风,一转身就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来人嘴角轻扬,在薛摩耳边轻轻唤道:“薛摩——”
“我有点想你。”薛摩轻声喟叹。
“只是一点吗?”难得听到她声音俏皮,薛摩笑了。
“我很想你……”薛摩把整张脸全部埋在斗笠的罩纱上,他觉得这个斗笠有些碍事!
“你是不是瘦了?”薛摩说完,抱着的手又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全然不在乎街上行人诧异的眼神。
两人来到薛摩房间里,来人把斗笠取下,斗笠下是一张清丽净素的鹅蛋脸,因为长时间赶路,稍显疲惫,长长的头发就用两根木制筷子随意地挽在脑后,鬓边耷拉着些碎发,眼睛里有一种超乎其年龄的淡然和冷静。
薛摩看着她的手套,一脸的不高兴:“秦飒,我都说了多少次了,你不要带手套!”
薛摩说着就去抽秦飒手上的手套,秦飒按着不给,解释道:“哎呀,这里又不是家乡,我这双手被别人看到,会吓到人家的。”
薛摩一听,瞪着眼睛道:“那又怎样,谁要敢有闲话,我就把他舌头给剁了!”
“你!你怎么那么凶啊,乱说什么呢!”秦飒笑着把薛摩的手拍掉。
夜幕降临,楼下丝竹之声顿起,秦飒走出房间,扶着栏杆向下看去,一片姹紫嫣红,莺歌燕舞,看着这满目洋洋洒洒的红妆,秦飒的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羡慕之意。
秦飒自记事以来,从来没有穿过女装,她看着这眼前的景象,脑海中浮现起一个很久远的画面。
一个小小的女孩对秦英说道:“哥哥,我想穿花裙子!”
结果却遭来一顿训斥,同样还小的秦英严肃地说道:“你要时时刻刻记住你是男孩子,别给我生出些小女娃的娇气来!”
秦飒委屈地指着一旁熟睡的小女孩问道:“那为什么她可以穿呢?”
秦英的眼神变得温柔起来,说道:“她和你不一样,她不会在这里生活的,而你是要在这里生存下去的。”
秦飒的手轻轻摸着熟睡小女孩的裙子,一脸地羡慕,两只大眼睛泪汪汪地眨巴眨巴,那时她还小,她根本不懂秦英那句话的意思。
秦英看她这番表现,一下子急得扶着她的肩头,正色道:“把眼泪擦掉,听我说,想要在这里活下去,你必须要坚强,要勇敢,哥哥需要你的帮忙,你会帮哥哥的,对不对?”
秦飒小手把眼泪一抹,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她并不知道,她当时没有争取,以后就再也没机会了。
小时候是秦英不让她穿,她没穿,长大后,即便面前摆着一套女裙,她也不会再碰了,因为确实很麻烦,那样的衣服肯定不如男装穿着练武来的方便。
薛摩看到秦飒脸上的神色,吩咐了一声,立刻红的蓝的黄的青的紫的,各式各样各种颜色的女装在她面前摆了开来,旁边还站着几个娇俏的丫头,薛摩把秦飒向她们一推,吩咐道:“去,好好给她打扮一番,怎么美就怎么来!办得好了,统统重重有赏!”
“谢谢薛老板!”丫头们齐声甜甜道谢。
秦飒不肯,薛摩就一直把她推进房间,秦飒不想扫了薛摩的兴,半推半就地进去了。
门是关上了,可结果,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啪得一声,门就被人从内向外给撞开了,几个丫头倒了一地,嘴里咿咿呀呀地叫唤着疼。
秦飒站在门里,头发已经披散了下来,还做着推掌的动作,一脸委屈道:“我不是有意要打她们的,是她们要来脱我的衣服!”
薛摩看着这人仰马翻的场景,极其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吩咐了伙计把丫头们带下去疗伤吃药,他看着秦飒手足无措的表情,一瞬间沉默了,靠着柱子倚着栏杆,愣愣地看着楼下大厅里攒动的人群。
秦飒把头发重新挽好,以为薛摩生气了,走到他面前说了句对不起,薛摩勉强笑笑道:“是我该跟你说对不起。算了,不穿就不穿吧,反正你怎么样,在我心里都是好的。走吧,你送你去你房间,梳洗下就休息吧。看你,一脸疲惫。”秦飒笑笑点点头。
夜深了,薛摩回到自己房间,拨开重重红色纱幔,走进内室说道:“出来吧。”
话音刚落,魑就从窗棂外翻了进来,站定问道:“秦虫师已经休息了?”
薛摩点点头,问道:“除了你们信上说的,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发现?”
魑摇摇头道:“我们搜过秦英所住的房间,没有任何发现,秦英除了天天会去官衙外,也不见去其他特别的地方。”
魑见薛摩坐在长榻上,皱着眉一语不发,沉思了一番,说道:“我不知道你当初为什么要背叛城主,还有现在这件事,你又为何要回头寻求城主帮忙?若是你心存歉疚,想把丹真心经献给城主,你大可以私下处理完这件事,再献给他。”
薛摩打断他道:“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我没有时间去全天监视秦英,而我现在身边的人,再没有比秦英武功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