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旦将杨磊带到屈侯琰面前,屈侯琰问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知不知道薛摩带的那具尸体,最后埋在哪了?”
杨磊开始细细回想起来,答道:“具体地点我不知道在哪,但是我记得他落脚的那个农舍,想来,应该就在那附近吧。”
“很好。”屈侯琰道:“你随我一起去一趟陇右。”
此话一出张旦和杨磊都有些意外。
“你要去碎叶城?!”薛摩从整摞整摞的文笺里抬起头来,面上有丝疲惫:“哥,江湖初定,你为什么要去碎叶城啊?”
屈侯琰道:“当时怕中原之行功败垂成,所以我在碎叶城是留了后手的,如今我正好过去处理一下,也把还留在碎叶城的人带过来。”
“竟要你亲自去么?”薛摩起身,绕过案几,不解道:“不可以派人去么?我觉着你现在应该留下来处理一下这些江湖事务。”薛摩说着瞟了一眼案几。
屈侯琰初登盟主之位时,便处理过这些拜帖、信笺,不是人情关系,就是东家仇西家恩的,他才处理了半天就躲进寒魄室练功,再也不想碰了,于是,这劳形事务便落在了薛摩头上。
屈侯琰见薛摩神色疲倦,关切道:“这些都是你在处理吗?你可以分配下去给下面人啊!”
薛摩无奈地摇摇头道:“你初登盟主之位,一切尚未安定,这些都是夯实景教江湖地位的基础,我们两人总得有一个亲自过目的。”
“那也不能把你劳累成这样啊!”屈侯琰见薛摩面色苍白,更是来了气:“江湖丢了再夺回来就是!你这些日子一沾床就能睡着,我还以为是你练功太累,倒头来全是这些狗屁倒灶的事!”
屈侯琰说着就要去掀桌,薛摩连忙拦住他的手道:“诶——屈侯琰!你别再给我添乱了!”
“魑、魅!”屈侯琰瞥见站在一旁的兄弟俩,叱喝道:“你们就是这样帮二城主分忧的?!”
魑、魅忙跪地抱拳道:“是属下办事不力!”
薛摩摇摇头:“不怪他们,是我让他们呆在一旁的。”
李蔻青在殿外听着兄弟俩的对话,幽幽叹了口气,和赋颜对视了一眼,提步走了进去。
“屈侯盟主,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帮二城主分忧。”李蔻青款步而入道,薛摩望见她,不悦地蹙了蹙眉。
“说!”屈侯琰面色依旧不善。
李蔻青道:“本来我也闲来无事,这些信笺拜帖我可以将它们先过滤一遍,只留下比较重要的,然后按地域划分开来,北边的交由鬼门主处理,河洛的交由柳护法处理,江淮的再由我夫君处理,你们看这样可好?”
屈侯琰容色大悦:“好!就按你说的办!”
得到首肯,李蔻青欣慰地笑了,天知道她这几天有多担心薛摩,这么个伏案法,再能耐的人也会被累坏的,屈侯琰这些天一直在寒魄室修炼,鲜少出门,她是左盼右盼,终于把屈侯琰给盼来偏殿了。
她当然知道,只要屈侯琰一来偏殿,看到薛摩这样子,一切便都能解决了。
李蔻青笑靥如花地望向薛摩,哪知薛摩却十分不领情地剜了她一眼,只一眼,李蔻青的笑便僵在了唇边。
她见薛摩嘴唇干涸都起了碎屑,打开赋颜提着的食盒,从里面端出一碗酸梅汤来,递到薛摩跟前道:“夫君,你喝点这个吧。”
薛摩斜乜了她一眼,抬手一掀,勺碗叮当响,掷地清脆,碎裂在李蔻青的脚边,而那酸梅汤亦是不偏不倚地泼洒在了李蔻青的裙衫上。
“郡主!”赋颜紧张地掏出手帕去擦拭李蔻青身上的污渍。
李蔻青嘴角微坠,双眼虽也没蒙雾,可看向薛摩的眸光里,尽是委屈。
薛摩眸光寒凉,冷面道:“谁准你来这里的?出去!”
当着屈侯琰,当着下属,当着一殿侍者的面,薛摩丝毫没给李蔻青留情面,本来景教的人对于李蔻青嫁给薛摩的手段就颇为不耻,如今,道道射向她的目光,便更显幸灾乐祸了。
“你!”赋颜气不过,怒目瞪着薛摩,刚要上前就被李蔻青拦了下来。
李蔻青蹲下身将碎了的碗勺捡到食盒里,低声道:“我会让侍者过来打扫的。”
“不用了,我自己会喊,李蔻青,你以后,少出现我面前!”薛摩的话寒冷似冰锥刺来,李蔻青都没敢再抬头看一眼,光是想象一番他现下的表情,心上便是钝痛阵阵,李蔻青拎起食盒,疾步出了殿门,背影仓惶。
一路疾走到兰芷苑,李蔻青才敢停下来,没再提着气,手指上一阵刺痛传来,李蔻青抬起手一看,只见一缕瓷屑刺进了手指里,李蔻青也不拔,就这么怔愣愣地望着它发愣。
赋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忙道:“郡主,我来。”
瓷屑很容易就被拔了出来,豁了个口,不深,血珠冒了上来,像颗南红玛瑙一样立在指尖。
刺在体外的刺,再深,剜肉也能拔出来,那么,刺在体内的呢,刺在心口的呢?
赋颜正在用手帕将李蔻青指尖的血拭去,眼角余光突然瞥到有晶莹迅速坠落,赋颜一抬眸,只见李蔻青眼眶微红,两行清泪,无声落下……
赋颜心头一颤,李蔻青本是心性坚韧之人,这些日子来薛摩不是没有冷言相待过,她亦只当是她亏欠于他,并不太往心上去,而如今……
赋颜自问,她是有多久没有见过郡主流泪了?
“郡主不要太难过了,慢慢地,也许薛老板是能理解的。”赋颜语出无力,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