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这样聊天,我便这样听。原来这孩子是没了娘了,到了晚上想娘才会这样哭啊,想来她娘也是狠心的东西,这样小的孩子,怎就忍心离她去了?
有时候还有一个小男孩儿时常到阁楼里,彩娟会把那婴孩儿抱在怀中给他看,她说,“你看啊,五公子,这是小侄女儿,你喜欢吗?”
那五公子把脚垫地高高的,看着那襁褓中的婴儿笑得开了。
那小姑娘时常哭,一天总要哭个七八次,高兴的时候倒是极少,此时见了小男孩儿,竟伸出两只胖嘟嘟的手,嘴里“咯咯”地笑,她这样一笑,我心中多日的愁云好像忽然穿透了一束阳光。
我想我就愿意这么一直守着她,一步也不愿意挪开,就困在这阁楼里,看着她哭,看着她笑,永远也不会枯燥。
“彩娟姐姐,明日就是三姐姐的百日祭了,三姐夫会回来吗?”那“五公子”声音有些稚嫩,但是说话已经活脱脱是个大人模样了。
彩娟叹了一声,许久才怅然道,“不知道啊,君上许久没有管这个惜梧宫了,满世界找救夫人的法子,也不知现在在哪儿。”
“那他能找到吗?”小男孩儿问道。
彩娟摇摇头,“我不知道,但人死不能复生,只怕是难了。”
“一定能找到的。”小男孩儿大约是安慰别人,说得煞有其事。
“你怎么知道?”翠云偏偏当了真,站在他的身后,好奇地问他。
“我就是知道,三姐夫为了她这么痛苦,三姐姐那么心软一个人,不会这么狠心的。”
果然是小孩子言论,翠云和彩娟大约也这样想,都不甚在意。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是空气中的灰尘,大约和人在一起久了,就沾染了他们的情绪,我听小男孩儿这么说的时候,忽然就难过得不能自抑。
我要是能帮他们就好了,变成他的三姐姐,她们口中的“夫人”,让那孩子平安、快乐地过一生,让他们的君上不再那么难过。可我只是空气中最卑微和渺小的尘埃,摸不到也抓不到,无力的苍白让我痛苦折磨,伤心难过时连泪都不能有。
到第二日清晨的时候,这个阁楼里来了一个人男人,玄色长裳,黑发披散略有些凌乱,一双眼眸隐忍像是藏着着万年的岁月沧桑,他面满风尘和疲惫,有宽阔的肩膀和脊背,可是总是垮塌得厉害,失了几分精气神。
我从未见过这个男人,但是看到他的第一眼,却有一种相识许久的错觉,他虽尘霜覆面,但我依然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很漂亮的男人,明月清风、芝兰玉树,不足以喻其皮相。
我听到彩娟和翠云高兴地喊“君上回来了”、“君上回来了”。原来这便是她们成天都不离口的君上。
“君上,找到救夫人的方法了吗?”彩娟追上去问他。
那男人只匆匆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径直便上了阁楼。
我见了他来,下意识想躲,但慌忙之间哪里又有躲的去处?不过片刻之后我才自嘲自己有多傻,他要是看得到我就好了。他一双眼睛都盯着窗外的海棠园看去,惜梧宫四季如春,海棠花常开不败,但今年的海棠好似格外红得妖冶,他目光就落在窗外的海棠树上,说不出空荡。
“哇,哇。。。”那孩子自男人进了房间便开始哭,我的心又跟着疼起来,但男人好像根本就本听到一般,只盯着那园中去看。
我也觉得好奇,走到他的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见园中一个搭了一半的戏台子。我觉得好笑,这是何人做事如此荒唐?在这天宫之上搭戏台子,就算搭上了又有何人唱?都说这九重天上的都是神官,谁竟这般上不得台面?
彩娟“蹬蹬蹬”跑上了楼,将那孩子抱起来,放在臂弯不住哄着。
可是那孩子今日精神好像格外健忘,卯足了劲地哭,声声不息。
“君上,小姐老是这样哭怎么办呀?这么小的孩子,可别把身子哭坏了。”彩娟从前便心疼这小孩儿,她们从前嘴里都是“君上”、“君上”地不离口,如今嘴上念叨的人总算回来了,自然便有了心骨,将那小姑娘抱着凑到男人面前,试探地问道。
可男人根本就像魔怔了一般,只望着窗外看,根本没有理会。
彩娟见他没反应,始终还是耐不住,抱着那孩子总想凑,从夫人走后你还没有抱过她呢,她已经没了娘了,若您还不疼她,她该有多可怜啊?她每天夜里都哭,就是在想您和夫人呀。”
那孩子好像特地要引起男人的注意,靠近了便哭得更大声。
男人总算有了反映,却只是拿手格挡开,只冷漠道“拿走。”
“君上。。。”彩娟有些无奈,但又不肯就此放弃。
“若没有她,或许她还在我身边。”那男人总算目光从远处收回,瞬息间,那垂下的眼睑,便是一片晶莹颜色。
这都是什么人,我心里面来了气,他的妻子走了,是命运不济,如何能怪在一个小小孩子的身上?她还那么小,又能知道些什么?这算是个什么爹?听到那孩子哭得实在可怜,心中气被激起,纵然知道他感觉不到,我忍不住狠狠拍了他几下,方才解气。
他却忽然抬起头来,惊得我往后猛退了几步。他往门外看去,那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但他的眼睛里光芒异彩,那一层水雾越发朦胧,遮挡了那一双浑浊的眼,我能感觉到他胸腔中的气息剧烈激荡。
“彩娟,把她给我抱抱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