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仲远不知为何被小丫鬟牵着鼻子走,叹道:“前朝有位大诗人写过一首诗,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小丫鬟眼睛一瞪,不服气回道:“前朝还有另一位大诗人写过,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可一点也不悲观。”
赵仲远叹道:“好好好,咱们只说夕阳无限好,后半句不要也罢。我和你家老爷在说正事,你跟着瞎掺和,即便我不怪你,但你扰了你家老爷,怕是要受责罚吧?还不快退下,我替你求求情,不过你别抱太大希望,毕竟我觉得你家老爷似友非友,似敌非敌,我也糊涂啦。”
小丫鬟笑了出来,郭谦明摇了摇头,认真对赵仲远说道:“不瞒赵侠士,现如今我们也不知和赵侠士是敌是友。不过小儿和小女都对赵侠士很敬仰,故而即便是敌,我们也不会对赵侠士怎么样。不过,真到了那时……”郭谦明看了看郭叔孝和小丫鬟,没有再说下去。
赵仲远翻了个白眼,对小丫鬟说:“你这么小就会骗人,长大了还怎么得了?”
小丫鬟“哎呀”一声,扑进郭谦明怀里,用小拳头锤着郭谦明胸口,说道:“爹爹,你怎得什么都说?”
郭叔孝皱眉道:“阿琰,莫要胡闹。”而后转向赵仲远,微含歉意道,“这是小妹阿琰,大名叫作郭琰,一王二火那个。从小便被爹爹和大哥二哥娇纵坏了,总是胡闹,还望赵前辈不要见怪。”
郭琰回头瞪了郭叔孝一眼,郭叔孝拼命向郭琰使眼色,赵仲远哈哈大笑,说道:“宠坏小丫头的人里,也少不得你这个三少爷吧?”
郭叔孝挠了挠头,傻笑两声。赵仲远放松下来,只觉得伤口处钻心得疼,看向郭琰,说道:“小丫头,我受伤很厉害,自己拿不到碗,你帮我端过来吧,好不好?”
郭琰斜斜扬起头来,撇嘴得意得“哼”了一声,而后跑过来端起了碗,送到了赵仲远胸前。赵仲远端过了碗,点头道了声谢,一仰脖子,将碗中苦药一口气喝尽。
郭叔孝奇道:“赵前辈此时便不怕有毒了?”
郭琰白了郭叔孝一眼,嗤之以鼻:“赵大哥何曾怕过药里有毒?若他是那样的人,又怎么会是‘横江飞将’?”
赵仲远苦笑道:“看来你们对我的了解倒是不少。”
郭琰挺了挺胸脯,自豪道:“不是我们,是我。”
赵仲远摇头苦笑。郭叔孝还是锲而不舍问道:“为何赵前辈不怕我等谋害?赵前辈又不识得我等。”
赵仲远长叹一声,说道:“若要谋害于我,何须救我后再下毒?赵某平生看人极准,还是看得出来各位并无恶意的。再说了,郭老方才说,不知与我是敌是友,这世上认得我,却不知与我是敌是友的,只有一类人。”
三人皆看着赵仲远,郭谦明心中已然知晓,郭叔孝和郭琰还在问:“哪类人不知是敌是友?”
赵仲远盯着郭谦明,叹道:“左相大人的人。”
郭叔孝闭口不言,郭琰眼睛又亮了几分,满怀钦佩看向赵仲远,而后将右手食指抵在赵仲远唇上,说道:“嘘,不要说出来。连我大哥二哥都不知道爹爹还有三哥哥和左相大人有联系呢。”
赵仲远笑了笑,而后又叹了口气,说道:“若非左相大人与我们形同水火,其人倒是可交之人。可惜了……”
郭谦明叹道:“小老儿也不懂为何左相大人极力阻止云将军出征。尤其是还派人烧了朝廷运送给云将军的粮草,唉,实在是太不该了。”
赵仲远眼珠转了转,问道:“即便如此,你们还要助纣为虐?”
郭明谦正色道:“还望赵侠士注意用词。我等只是平头百姓,脑子也不好使,左相大人做什么事自有他的用意。左相大人心头记着天下苍生,若他要做伤天害理之事,那世间再无好人了。”
赵仲远微微一笑,说道:“那军粮就是我护送的,烧军粮的人不是左相大人的人。我之所以会护送军粮,便是因为左相大人的秘密知会。”
郭谦明失声道:“怎么可能?左相大人不是一直……”
赵仲远长叹一声,说道:“我当时也是大出意料,反问左相大人的使者。左相大人的使者说左相大人知道我会有此问,让他带话给我,说既然未能阻止云将军出征,那便只能盼云将军大获全胜了。我再问下去,使者便不说了。”
郭琰眼珠一转,说道:“莫非是大宋若败,便给了荒奴可乘之机,大宋无力组织反击,整个江北——至少是河北便可被荒奴一鼓作气拿下?”
赵仲远眼睛一亮,暗想这小丫头倒是聪明,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郭谦明恍然大悟,向前两步举起郭琰,笑道:“孺子可教也!”
郭叔孝连忙抱了郭琰,嗔怪道:“爹爹也不看自己身体,阿琰把您的骨头压坏了该当如何?”
郭谦明哈哈大笑,说道:“老咯,老咯。”
赵仲远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一家人,不禁想起了路秋月和赵乐山,心中不禁有伤怀之意。“也不知何时能打完这一仗。”赵仲远心中想道。
郭谦明看赵仲远情绪不高,停下笑容,说道:“不是左相大人放的火就太好了,小老儿心头的一块石头可算放下了。只是云将军那边……可还撑得住?”
赵仲远听言微微一笑,思索片刻,还是觉得这家人了解还未深入,只是说道:“我也不知。云将军可能自有办法,希望可以撑过去吧。”
郭谦明沉吟片刻,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