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会这般?”司予述忙问道,神色紧张焦急,“有了方子,按着方子治疗即可,怎么会不好?!”
“情况有些复杂。”蜀羽之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这些年,陛下的身子便一直不好,只是一直瞒着罢了……太女,陛下她……”
话始终没有说出来。
“总而言之,朝堂便交给你,其他的事情,可以避免便避免吧……陛下……我们不会让陛下有事的!”
司予述没有再问下去,从朝和殿里面出来,天色已经全黑了,月末的夜空,黑得连一点星辰也不见,走在宫灯璀璨的宫道上,司予述却仍旧是感觉眼前一片黑暗。
黑得看不见前路。
皇宫四处仍旧弥漫着焚烧防疫药材的味道,即使寒风已经悄然袭来,却仍是吹不散这股气息。
司予述没有离开皇宫,想原是想去观星殿,以往,在这个地方,她的心可以安宁下来,可是如今,那里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望着观星殿的方向,司予述攥紧了拳头。
在她的心里,仿佛已经认定了,一切都是蒙斯醉设计的。
因为他们的设计,她失去了许多许多,便是在如今,她看似大权在握,可是,仍旧是在失去。
司予述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佛堂。
像是有什么在引领着她似的。
或许,是她的心需要寻找一个可以安静的地方。
佛堂内传出了敲打木鱼的声音。
司予述犹豫了半晌,终究是进了去。
而在佛堂的诵经室内,程氏跪在了佛像面前,一遍又一遍地诵着经书上的经文,他的面容很憔悴,苍白苍白的,颤抖着的双唇也干涸着。
程秦端着又热了一遍的晚膳进来,神色极为的担忧,“大师,你先用些晚膳吧……”
程氏没有回应,继续诵着经。
程秦将手中的托盘放在了一旁,然后走到了程氏的跟前跪下,“大师,您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您的身子受不住的。”
程氏仍未停止。
“舅父。”程秦改变了称呼,“秦儿求求你先吃些东西,即便是一点也好!舅父,秦儿知道你担心陛下,可是你也不能这般折腾自己啊!这些日子你只是喝水,几乎都没有吃过吃食,还这般日夜不停地诵经祈福,你的身子会受不了的!舅父,秦儿求你了4使是陛下也不会想舅父这般不爱惜自己的!”
程氏诵经的声音停了下来。
程秦大喜,“舅父,我们先吃些东西,就一会儿,吃完了秦儿陪你继续诵经!”
说罢,便想扶程氏起身,然而程氏却拒绝了。
“舅父——”
“秦儿。”程氏缓缓开口,声音有气无力,“我是不是很没用……”
程秦一愣。
程氏抬头看着眼前的佛像,“从她出生开始,我便未曾尽到过做父亲的责任,未曾给过她一丝保护……即便是在她最艰难的时候,我也无法给她任何帮助,甚至是现在……我也帮不了她!我在这里念了这般多的经,可是……她却还是躺在那里……还是……”
话落,他合上了眼睛,泪水随之落下。
“舅父不是的!舅父的诚心定然可以感动上苍,陛下定然会安然无恙的!”程秦忙道。
程氏睁开眼睛,“她虽然有很多缺点,也虽然做错了许多事情,可是她是一个好皇帝,她很努力地去做好一个好皇帝,她不该遭受这些的,不该的……你若是有眼,便帮帮我,便救救她……若是要真的要拿我的命去+我的命拿去,让她活着!她还年轻,她的路还长!她还可以为天下苍生造福!我求你——求你——”
“舅父……”
程氏没有再理会他,继续诵起了经。
程秦愣住了,抬头看向那高高在上的佛像,心乱如麻。
他该怎么做?
该怎么做?
舅父说她是个好皇帝,说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天下苍生,可是……
可是他的那些死了的亲人又该如何?
如今她染了疫症,是报应吗?
可即便她死了,他的家人,也都回不了……反而会有更多更多的百姓受难……若是她这个时候死了,甚至可能天下大乱……
他没想过自己可以亲手报仇,可是,他却不止一次地诅咒她!
如今,是他的诅咒应验了吗?
是吗?
程秦看着程氏一脸的沉痛虔诚,呆愣了许久,然后,摇椅晃地站起了身,他做不到在这里如同舅父一般诚心地为她祈求上苍。
他真的做不到!
程秦像是逃难一般夺门而出,然而,却撞上了站在门外的人。
司予述一直站在门口,只是却未曾预料到程秦居然会连这般一个人站在门口都没有发现,因而被他这般一撞,也踉跄了几步。
程秦大惊,在一阵的慌乱之后,方才后退,然后抬头,便看见了司予述那张没有表情的面容,眼眸随即因为惊愕而瞪大。
司予述双手负在了身后,目光清冷地盯着他。
程秦呆愣了好半晌,然后方才慌忙行礼:“见过……见过太女……”
司予述没有回应,只是盯着他半晌,然后,又越过了他,看向了丝毫没有察觉到身边有事发生的程氏,随后,缓缓道:“照顾好大师。”
话罢,便转身离开。
没有责难也没有怒意,只是淡淡的交代。
出了佛堂,重新走入了夜色,然而,程氏的那番话却始终萦绕在了她的耳边。
她是个好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