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见天日的日子,她没料到会来得这么快。
了无生念的她原本向往死亡,奈何旁人的死让她又背负上了其他的东西。
生难死易,面对永无止境的折磨和屈辱,她早就没有不实际的期待了。她甚至没有认为自己竟然真的会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被推搡着出来,她稳住身子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道,猛地抬起瘦骨嶙峋的手臂,遮挡对她而言太过刺目的阳光,冷硬的心让她感到沉重,但是她的嘴角,却是真的弯了起来。
多么久违的温度!
被关在寒凉刺骨的死牢整整三百六十五天,她甚至都忘了太阳照在身上的感觉竟是如此的暖和。
缓缓地,她放下了遮挡的手臂,迎着阳光闭上了眼睛。她感到眼眸中有微微的热度与阳光的温度相交融,让她很想放声大哭,然而她的嘴角却逐渐抿成了越来越大的弧度。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顾卿颜,你自由了。”
坚定地迈开步子,即使没有方向,她也这般迅速地向着前方走去,并不回头去看自己呆了一年的大牢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瘸了的右腿让她的行走姿势看起来很是怪异,但这并不妨碍她脚步的轻快。
原来这就是自由。
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了何处,直到她心中的阴霾一点点消散,却在避让马车之际撞到一人。
“狗奴才!撞了爷了!爷还要去给沈将军贺寿呢,耽搁了你赔得起么?”
一富家公子样的人顶着他油头粉面的脑袋对着摔在地上的顾卿颜破口大骂。
要不是为了推开那险些被撞的孩子,她也不用撞到这马车。她倒不是怕被撞,而是真的害怕见不远处另一马车上的人。
那人让她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害怕和恐惧。
于是,顾卿颜低下头,卑微的跪在地上,直磕头说,“对不起,对不起!小人不是有意惊扰公子的马车!”
声音沙哑刺耳,仿如六十老妪一样。
这要是一年前的顾卿颜,怎会下跪,怎会如此卑微屈膝?她绝对会直接伸出手就是一拳,非打得那嚣张的富家公子满地找牙不可。
可是,现在不能了。
她不能像以前那样肆意妄为、有恃无恐了。
因为,她是一个罪人,一个别人眼中杀死苏怜心的罪人。
现在就算出来了,也只能是苟延残喘、卑微的活着。
前方,风掀起窗帘一角,端坐在马车里的东皇钰微一侧目,心道,方才那身影,似有些眼熟……
这念头也只是一瞬,他随即又摇摇头否定自己的想法。
这个声音,不是她。
他虽然厌恶她,但他知道她有一副好嗓子,她的声音如清泉流淌时撞击在石上所发出时的那般清脆动听。
再说,她那么张扬骄傲的一个人,又岂会如眼前之人那样卑微。
想想,她应该出狱了。
想到这,东皇钰眼神一冷,如果不是沈疏楼,他永远都不会让她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这边闹的时候,东皇钰的马车已经走远。分神儿偷瞥的顾卿颜悄悄松了口气,幸好她刚才一直故意在磕头,他没看到自己的脸。
那公子哥儿见那穿得乞丐一样的女人朝自己猛磕头求饶,他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你死了没,没死就给我滚开!”
“对不起,公子,小人这就让开。”
顾卿颜右手撑地,以左脚为着重点艰难地站了起来,然后拖着瘸了的右腿一拐一拐地往旁边退了去。
“原来是个瘸子,哼!”
富家公子见是个瘸子也就算了,冷哼一声,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顾卿颜拍拍身上的灰,看着那远去公子的背影若有所思。
沈将军?寿宴?
“顾小姐好命,沈大将军之子沈疏楼以战功保你出去,今后可要好好做人。”
被释放的时候,刑部尚书是这么一句话带过的。
思量片刻,她微微一笑,信步朝着刚才那公子哥的方向走去。
她要去见那个以浴血拼杀得来的战功换得她被释放的人。
沈府正院办的是一场露天的宴席,正当得起厅堂满盈,来客络绎不绝的盛况。
顾卿颜通过小时候经常偷爬进去找沈疏楼的狗洞,偷偷爬了进去。
这要放在一年前,她绝对不会爬狗洞,她可以正大光明大摇大摆的走进去。
所有门卫见了她都得恭敬的尊称一声“顾小姐或者卿颜郡主”,并将她迎进去。
如今,她的这副模样,恐怕还没靠近大门,就会被当作乞丐一样赶出来了吧!
顾卿颜伸手摩挲着粗糙不堪的脸颊,连自己都觉得硌手。再低眸看了看已经瘸的右腿,眼神一暗:现在,还有谁能认得出她是那个曾经的顾府大小姐。
现在的她,是别人眼中的恶毒之人,是害死苏怜心的凶手。
就连她的父母也跟她断绝了父女关系,将她赶出了顾府。
而那些门卫就算认出她,怕是也会像沾染瘟疫一样的对她避之不及,更别说放她进去将军府。
顾卿颜讽刺的撇了撇嘴。躲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看了整个宾客的落座过程,到最后不由得感叹沈府真是大啊。
不知道门槛踏破了没有。
还没来得及多想就发现有哪里不对。
怪就怪在,以沈将军的为人,是不爱这些场面的。而今日,差不多跟沈将军私交甚好的官员都来了。平时与沈将军一些政见不合的,甚至有过过节的官员也来了,而沈将军及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