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一个禅师的一生。
而是他枯灯的一生。
像一个凡人,一个正常的男人一样,吃肉,喝酒,动心,动情,几乎做了所有禅师不应该做的事。
他真的不知道吗?
他到底知道吗?
他果真没有怀疑过娇娇吗?
他是在骗自己,还是在诓骗娇娇?
爱过,痴过,怨过,恨过。
不论是南柯,还是头枕黄粱,都是一场梦啊。
一场虚无缥缈的梦。
就像虚幻。
金刚经有言,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心灰意冷之际,枯灯几欲自绝。
他又有何脸面再留存于世呢?
又有何脸面再见禅宗的其他人呢?
可是,由他骨子里发出一声,怀着无尽怜悯之情的,
“阿弥陀佛。”
不知道这到底是谁的声音。
但是枯灯确确实实听到了。
是由他口中发出的。
“阿弥陀佛。”
我佛慈悲。
佛体谅世人,他怜悯每一个不完美的灵魂。
……
在枯灯枯坐到第三天的黎明,在山洞外探头探脑的小和尚嘀咕道,
“明净师兄,枯灯师兄不会有事吧。”
另一个坐在地上的和尚也担忧的望了一眼洞穴,但是语气平静。
“不会的,师兄不会有事的。”
躲在一旁的娇娇无声的咳嗽两声,被隐藏在夜色中。
寂寥无声。
枯灯不会有事的。
她相信他。
如明净所说,第三天中午,洞穴上空冒出一阵黄光。
佛光普照,声声梵音萦绕在耳,持久不散。
古人言,
不破不立。
破而后立。
枯灯,佛心已成。
枯灯拍落衣上因太久未动,积起的灰尘,走出山洞。
衣服上沾了灰,两间还落了几丝蛛网。
一双眼睛却清亮有神。
盛满了佛家奥义。
眼前出现一副副熟悉的面孔,掌灯禅师和他的两个童子,明净明澈,其他师兄妹,几位守灯禅师,以及远处一身红衣的她。
“恭喜枯灯师兄。”
“果然不负众望。”
“恭喜枯灯师兄。”
“……”
明澈哒哒哒的跑到娇娇身边,
“姐姐!枯灯师兄佛成了!”
娇娇嘴角带笑,摸了摸明澈,现在他向高了,娇娇要踮起脚尖,才能够到他。
娇娇看着枯灯穿过人群走进她,眼眶不禁湿润。
“你来了。”
说罢娇娇忍不住的剧烈咳嗽。
“嗯,我来了。”
枯灯嘴边也噙着一抹笑意,不遮不掩,大大方方的问候。
看破情之人,便不再怕情。
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
“今日就是僧与娇施主的最后一面了。”
那声娇施主,听在娇娇耳里,却是截然不同了。
两人都知,娇娇承受不住枯灯的佛光。
他们,一人是佛,一人是魔。
一人为正,一人为邪。
正邪自古不两立。
他们体内的灵气更是如此,互相排斥。
道不同,不相为谋。
“若是让掌灯知道,我对你做了什么,他肯定会揍我……”
娇娇眯着眼睛笑,看不清眼里的神色。
她在笑。
可是谁能说她是开心的呢。
“他不会知道的。”
枯灯朝娇娇笑着摇头。
这是他们的秘密,将会永远在他心底埋藏。
他们是宝藏,会被永远的珍藏。
如今,他明白了。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不动则无伤。
娇娇想了想,
“禅师,娇娇希望你成自己的佛。禅师不喝酒,不吃肉,不近女色,不是因为佛祖告诉你应该这样做,你就这样做,而是你自己选择这样做。”
“经历过yù_wàng,才不会被贪婪吸引。”
“娇娇笨,但是娇娇能看出,第一次见禅师,禅师心里是不情愿的,禅师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遵循那些清规律令,禅师自己也不知道要不要点灯,禅师自己也不知道要不要成佛。”
“当时的禅师啊,就像一个光头木偶。”
“但是现在,禅师的眼睛里有光。是一个有生命的光头!”
“这样就对了嘛!”
枯灯静静的听完,那些在心里掀起喧天大波的话。
娇娇的表达很青涩,有点幼稚,还有点傻气。
但是很贴心。
她懂他。
因为懂他,所以愿意帮他。
因为懂他,所以信任他。
因为懂他,所以选择远离他。
看着她面无血色的脸,枯灯的心尖都疼了。
可是他不能靠近。
他每贴近一寸,就伤她一尺。
他能做的保护她的唯一手段,就是离她远远的。
他的不爱吃豆腐的娇施主。
永远不会再有这样一个她了。
他就知道,她的本性是善良的。
虽然做了许多错事,不过,她本性不是如此。
佛爱世人。
他不是佛。
他爱她。
“禅师,你哭了?”
娇娇几乎快站不住,更不敢走进枯灯。
“阿弥陀佛。”
……
洛尔和枯灯,在天极界每三年就要打一架。
洛尔不说具体的原因,洛尔也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