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四贞走过来,只对顺治微微一福,笑道:“九弟不要冤枉了贤嫔。她日日照顾你的饮食起居,一刻不得清闲,前些日子我中毒卧病,她虽然来不了,却时时惦记着。今儿趁着你去了储秀宫的工夫,才要拿了狐血白龙丹来给我,可是皇额娘心疼儿臣,不叫我随意走动,我怕皇额娘担心,才换了男装,约了贤嫔来绛雪轩,不想竟又生出故事。”
顺治对这位姐姐素来敬重,立即展颜笑道:“原来如此,皇姐原是出于孝心,却叫人误会了贤嫔!”
孔四贞清淡一笑,道:“九弟,我说句不该说的话,上回慈宁宫的事是侍女疏乎,这回不知又是谁的误会,可为什么这罪名总是会落在贤嫔的身上?九弟是圣明天子,为什么连宠爱一个女人都要被缚手缚脚的!”
这话可算是戳到了顺治的死穴,他自幼生活在孝庄太后的强势之下,最厌恶的就是别人对他指手划脚,他冷哼一声,如盛夏山雨欲来时的铅云浓重低沉,道:“皇姐放心,贤嫔的事,朕自有理论,谁想要在这宫里危言耸听,朕断断容不得他。”
他缓缓转脸,切齿道:“皇后,你身为中宫,却妖言惑众,陷害嫔妃,还意欲诬陷襄亲王,其心可诛!暂且禁足坤宁宫,听候处置!”
皇后颓然委地,娜仁托娅和绣珠过来,两个人搀着她,黯然离开了绛雪轩。
顺治将淑懿半揽在怀里,温然道:“贤嫔受委屈了,走,朕陪你回宫!”
淑懿虚推一推顺治,娇声道:“皇上相信臣妾,臣妾就不算委屈,皇上还是陪淑惠妃姐姐回宫吧!”说罢,露出为难的神情,顺治明白她是怕再次树敌,只得恋恋不舍地看着淑懿扶了云珠的手回宫。
这里顺治吩咐人陪孔四贞回宫,孔四贞笑道:“罢了,这么晚了再兴师动众地扰了太后,倒不好了,还是我自己悄悄地回去吧!”
顺治听了有理,只得依了。
淑惠妃空欢喜一场,临了还叫顺治百般不愿之下,脸色铁青地与她回储秀宫,她心里郁然,却又不敢显出来,也只得咬唇同顺治回去了。
孔四贞见人都走得远了,拊掌清脆一击,道:“出来吧!”
博果尔从耳房上挂着的樱草色撒花软帘后头,转了出来。
孔四贞与他会心一笑,道:“方才我被苏嬷嬷拉着做菊花卤子,给绊住了,只得叫你暂时躲在这里,幸而他们没搜来,不然,岂不叫你搅进来了!”
博果尔狡黠一笑,道:“怕什么,她们搜出我来,我只说与姐姐‘人约黄昏后’就是了!”
孔四贞在黑魆魆的夜色里,脸庞一红,嗔道:“你又胡说什么呢!”
博果尔温和笑道:“姐姐莫怪,我是玩笑的。”孔四贞不语,此事已毕,也该各自分手了,可不知为什么,她总是还想在这里多耽一刻,黑暗中博果尔的双手从身后环抱过来,孔四贞只觉背心里一忽儿热,一忽儿冷,两只手颤颤地去拨博果尔铁箍般的胳臂,可绵软软地怎能拨得动,她心头突突直跳,说出的话也是绵软颤抖的,“你……你别……”
她的声音立时淹没在博果尔密密的吻里,绛雪轩的轩堂里不复方才的夜凉如水,静默中只是灼灼欲燃。
淑懿一直放心不下四贞,隔了一日,终究顾不得嫌疑,寻了个托辞,来慈宁宫瞧她。
孝庄太后正在歇晌,淑懿便一径随了苏茉尔去了后殿。
孔四贞正站在后殿的檐下,观赏内务府才送来的几盆芙蓉。青郁郁的天色落在她的身上,敷上薄薄一层青郁郁的影子,四贞格格的脸上却含着笑,如浅碧深红绽出的溶溶春意。
淑懿见她一身桃红绣杜鹃花的旗装,檀色花瓣里点缀着金灿灿的细蕊,每一根细蕊都是以金线绣成,藕合色夹金线的缎鞋,覆着密密的玫瑰花,又有两只彩蝶展翅欲飞。发髻间别了一支芍药点翠米珠步摇,那长长的米珠流苏在耳畔摇曳生姿,又零星儿地点缀了几颗碧玺花钿,淑懿仔细一看,两颗碧玺均是极珍贵的金绿猫眼儿,且是最上乘的蜜黄色。
孔四贞痴痴地望着那几朵芙蓉,似是在看花,又似是看着别处,淑懿在抄手游廊底下站了许久,她竟没看到。
淑懿拿着绢子掩唇干咳了两声,四贞才回过神来,见淑懿姗姗地走过来,方才脸上花骨朵般的微笑更如绽开了一般,迎着淑懿过来。
淑懿指着孔四贞笑道:“格格今日似有喜事啊!”
孔四贞低眉一笑,道:“我能有什么喜事?”
二人一面说,一面沿着甬道向后院中的空旷处走。
淑懿绞着绢子想了想,道:“格格平日不爱奢华,嫌点翠的钗环靡费,往往用烧蓝代替,今儿怎么又戴上了?格格不爱穿娇艳之色,今儿岂止娇艳,简直要艳冠群芳了!”
四贞两颊若天边流霞,笑道:“这支步摇是皇额娘赐的,以前我总不戴她,皇额娘叨念过好几回,如今快过节了,我也拿出来戴戴,倒叫你取笑我。”
淑懿温和道:“不敢!我在姐姐面前不藏私,有什么便说什么罢了!”又警惕地向四周看看,见四下无人,才悄悄道,“淑懿谢姐姐那日相助,也请姐姐替我谢谢襄亲王。”
四贞脸上又是一红,拂去旁逸斜出的花枝,笑道:“这也算不得什么!皇后也是太没有分寸,为了争宠,竟不惜拿太后的凤体开玩笑,也该叫她尝到些厉害,敛一敛性子了!”
淑懿眼波流转,道:“皇后禁足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