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淑懿抚上发髻上珊瑚金累丝凤钗,凉凉的赤金花纹沁入指尖,宫里头拜高踩低的事也是平常,皇后名为病居,但后宫诸人都清楚,自然是失了太后与皇上的恩宠才会被剥夺了掌宫权的,这时谁还会去烧皇后那口冷灶?所以芦耶格格频繁的造访,一定有问题。可是太后对外说皇后只是病居,并非禁足,所以芦耶格格就是多去几趟,旁人也是管不着她的。
于是淑懿想了想,只说了一句:“多谢孟大人了,本宫记下了。”
孟定邦太医院还有事,且未有宣召,也不好在承乾宫坐得久了,不大一会儿也就告退了。
孟定邦才走,淑懿就把云珠叫进来,问道:“本宫记得芦耶格格是旗人之女,与科尔沁素无姻亲血缘关系。”
云珠自幼就长在慈宁宫,对后宫中人的来历出身,心里都有一本清账,此时只咬唇一想,就干脆利落地答道:“不错,芦耶格格出身甚低,当年若不是因为有几分姿色,只怕也入不了宫,偏偏她又时运不济,这几年皇上也没见格外宠她,到如今还是启祥宫的一个小小庶妃,不过她入宫之后,家里却也跟着沾了点儿光,她阿玛如今也做了个从七品的盛京游牧副尉,听说还大有晋升的意思呢!”
淑懿一面拿着竹剪修着云珠才折来的一大捧绿萼梅,一面说道:“这样的出身在宫里算是低的,但放在一般旗人那里,也算是个殷实人家了!”
云珠说道:“启祥宫里那一群庶妃,大多是芦耶格格这样的出身,若论姿色,没有姿色的当年也选不进宫来,芦耶格格那样的容貌,搁在里头实在不算出挑的,皇上一年半载能想起她一回,也就算好的了。”
淑懿提起竹剪,只闻清脆一响,一小支旁逸斜出的萎靡花朵被拦腰剪断,讷讷道:“像这样既无出身又无恩宠的低等嫔御,最大的希望大约就是盼着父母家人,能够藉着自己的微薄之力做个官,生活更丰足些罢了。”
这里淑懿正与云珠说着话,只听外头小宫女进来回禀道:“方才慈宁宫的小太监来说,叫娘娘立即去慈宁宫一趟,任是有天大的事,也请娘娘先撂一撂再说!”
淑懿听了,心里“咯噔”一下,心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还没过两天清净日子,怎么事儿又找上门来了?
云珠听了也是彷徨不已,心急道:“不知又出了什么事,太后既叫人传这样的话,必是十分要紧了!怎么咱们事先没得着半点风声?”
淑懿自从统驭六宫之后,为了更好的未雨绸缪,十分重视情报收集工作,云珠和素篆两个大宫女,再加上小禄子,平日没了事,淑懿也不派她们旁的活计,只叫她们想法子去打听各宫院的八卦新闻,哪一宫的宫女之间又斗嘴啦,哪两个宫里的宫女和太监是远亲或是私下里是对食啦,哪一宫的哪个宫人受小主的宠,哪个被小主挤兑啦,所以日常有些事,还没闹到淑懿跟前,淑懿就已经知道了来龙去脉,处置起来自是得心应手的,就是那些阴私一点的事,因为淑懿早将各宫之间的人脉关系摸得门儿清,待摆到承乾宫来的时候,淑懿基本也能三下五除二地给利落地解决了。
后宫嫔妃出了事,正常的程序是,先闹到贞妃那里,贞妃解决不了才闹到承乾宫,承乾宫解决不了的,才会闹到慈宁宫去,但是闹到慈宁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孝庄住在那里是修身养性享清福的,又不是充当调解员,所以宫里无论出了什么事,只有淑懿也鞭长莫及了,才会请示太后裁决,比如宁悫妃的事,可这次又是什么事,这样十万火急?
难道是关系到淑懿自身的事?
淑懿下意识地看了云珠一眼,云珠其实已经与淑懿想到了同样的问题,皱眉道:“难道又有人要寻娘娘的晦气?”
淑懿看着窗外早春清冷的寒意中,落下了几丝细雨,打湿了暗褐色的枯枝,很毅然决然地说道:“担心也是无用,不如先去慈宁宫看看情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慈宁宫四围静寂无声,淑懿的花盆底踩在青条石砌成的庭院中,嘎嘎作响,金珠已经站在慈宁宫门口等着了,看到淑懿到来,打了个眼色,意思是太后正生气呢。
淑懿长睫如扇,微微低垂,端庄地走进慈宁宫。
进了正殿,淑懿行礼如仪,眼风趁机划了一圈,皇后赫然在坐,淑懿并不意外,有能耐在她执掌凤印期间,闹出大动静惊动慈宁宫的,也只有皇后了,然后在皇后的下首,她看到了执着一条素锦绢子,哭天抹泪的芦耶格格。
淑懿清婉的嗓音,稳稳在大殿里响起,“太后召唤臣妾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孝庄长叹一声,道:“皇贵妃先坐,等人都来齐了,哀家再说!”
疑云顿起,难道皇后亲自出马,竟不是来寻她的不是的?怎么还要等人到齐了再说?孝庄到底还要等谁?难道处置自己还需顺治亲自开口么?她自问做事精细,应该不会有什么叫人抓得着把柄的破绽吧!
淑懿抬头看了看,皇后一脸的洋洋自得,应该告状告得相当成功,可回思方才孝庄对自己的口气,好像也没那么坏。
淑懿正在这里云山雾罩的想着,忽然殿门一响,小宫女通传道:“贞妃娘娘来了!”
竟然把协理六宫的贞妃也请来了,看来这阵仗不小啊!淑懿端然坐着,只想着芦耶格格这个旗人之女,到底是怎样翻腾出这样大一朵浪花来的。
贞妃向孝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