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我还能说什么?难道跟母后拍胸脯保证,我一定能说服爹爹跟大哥另选佳儿?只怕这更是犯了母后的忌讳。母后的心思,我大概能够猜到,太子既死,在她看来,够资格继立为太子的也只有宣王殿下一人。可是,我真的不觉得能被立为太子就是多么大的荣耀与幸事。
母后终于伸手取走我手中的手绢,“起来吧。”
“谢母后。”我叩头谢恩,拖着已跪至麻木的双腿艰难站起身来,顷刻间,脚底似有千万根细针,扎得我差点摔倒。
我强逼自己站直,不去看旁边的座椅。
母后斜睨了我一眼,才不咸不淡地吩咐,“站着做什么,坐下吧。”
我再次道谢,于母后下首落座。
母后盯了我许久,道:“本宫真是不明白,继立太子一事怎么会有这样的传言流出;更不明白,为何放着最有资格做太子的人不选,偏偏要多生枝节。”
“母后,您也说那些都是流言,不过是空穴来风……”
“无风不起浪。”母后截断我的话头,“哼,怕是有些人耐不住,觉着若照规矩立了宣王,就没自己个什么事了。本宫倒是小瞧了她,原来她一早就想着做太后呢!”
“母后,臣媳绝无此念,望母后明察。”我几乎是从座椅上滑到地上,这罚跪罚站给座再让我跪下的把戏,也不知她要折腾几遍才能消气,“臣媳是想去瑶光寺出家的,只是父皇不许……”
“算了吧,这以退为进的把戏,你玩得还嫩了点。”母后冷笑着道。
我知道,不管我怎么解释,母后也绝不会相信。既然多说无益,我只能彻底沉默。
“怎么,被本宫说中了,心虚了?”母后站起身来,踱步至我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我道。
我轻叹一声,抬头与母后对视,“臣媳无话可说。既然怎么说都是臣媳的错,臣媳还有什么好说的。”
“听你这话可含着不少委屈,觉得本宫冤枉你了。”母后的语气略带轻蔑。
“所谓日久见人心,臣媳待太子殿下的心意,相信假以时日,母后一定能明白。”
“要本宫明白,其实很简单。”母后嗤道,“本宫要你为墨儿殉节,你为何不照做?”
我一时语塞,无法反驳。我该说什么,说我胆小怕死;说我父兄与郭平安合力逼死太子,我没脸去见他?无论哪种理由,我都难以说出口。
“你不是挺能言善辩的吗,怎么哑巴了?”母后冷笑着问道,看向我的目光却好似要喷出两道火来。
我的委屈顿时消散,低眉敛目,额头轻触地面,“母后,对不起。”
对不起,是我贪恋尘世,不愿赴死;是我到底没有自己以为的那般勇敢。
母后想必没有料到我会有此反应,我跪伏在地,不得抬头,身前却安静了很久。在这落针可闻的寂静中,我仿佛听到更漏声声,诉说着夜的漫长。我能想见,我的余生将会在这寂寥的更漏声中慢慢耗尽。
许久之后,我才听到母后的轻叹,“哎,这是造了什么孽。”片刻后,母后又接着说道,“本宫是来告诉你,东宫你是不能住了。本宫已命人把承安宫打扫出来,明日是个吉日,宜搬迁,你收拾东西搬过去吧。”
“是,母后。”
新的储君虽未确立,东宫却必须提早腾出,以便随时迎接新主人的入住。
母后忽然伸手扶住我的手臂,我疑惑地抬头看向母后,顺着她的手势站了起来。
“白凤啊,”从我嫁入东宫,母后极少唤我的名字,而用这样温柔的语气唤我的名,更是第一次,“你若真的念着墨儿待你的好,就不要插手继立太子一事。”
原来,母后仍然认为一切是我在捣鬼,我急于解释,可“母后”二字刚刚出口,便被她打断,“本宫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试着去劝劝你的父兄,就当是为了墨儿。他们兄弟两个,感情甚笃,墨儿一直很疼弟弟,这点你也应该知道。难道,你想让墨儿在天之灵也不得安宁吗?”
我很想向告诉母后,我一直把朔钰当做亲弟弟看待,无论怎样,我都会保护他不受伤害,可是这些话我却说不出口。
如果我能说服我的父兄,我与太子又岂会阴阳相隔。没有把握的事,我不敢轻易承诺,“臣媳一定尽力。”
“只是尽力?”母后对我的回答显然不满,她思量片刻,道,“你放心,该你的荣华富贵,绝不会少。”
多说无益。无论我怎么解释,母后也不会相信我与父兄并非同伙。我只得沉默以对。
将母后送出东宫大门。回身看到月光下已开到颓败的桃花,忆起昔日与殿下在花树下的桩桩往事,孤独感犹如潮水,将我彻底湮没。明日起,我就要离开东宫,真正进入内宫禁苑,开始过心如死灰,断念前尘的生活,管它外间如何繁华如海,都再不与我相干。
“容易。”
容易快步上前俯身听令。
“叫人把这些桃树砍了吧。”
斯人已逝,我也就要离开,这片保有我们美好记忆的桃林也再没有留下的必要。我不愿让不相干的人踏入我与殿下的过去。
容易呆愣片刻后才回道:“是。”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便是新年。
三十晚上下了一夜大雪,到天快亮时才终于停止。
我看着铜镜内倒映出春桃端着洗漱的热水进来,问道:“外头出太阳了?”
“没呢。”春桃将热毛巾递给我擦手,“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