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汉

整个禅房里的大和尚俱都沉默, 如若不是还有笔尖刷过纸张的细微声响时时响起,这禅房怕还要更静得可怕。

净涪也只闭目静坐,任由这些大和尚们各自思量。

这些大和尚其实也不是真被归真和尚的身份震慑, 只不过是有些舍不得早先拟定的种种部属而已。

虽然这些时日以来,妙音寺一众大和尚全都忙得团团转,各个恨不能少些事情砸落到自己头上, 但即便如此, 传布沙弥尼法脉一事,也始终摆在各位大和尚案头上。他们为这事烦恼奔忙了许多时日, 现下忽然告诉他们, 不必做太多

不说别的,单只这些日子以来损耗的心力就足够他们心疼的了。

清源方丈忽然叹了一声,“果然不愧是慧真祖师”

此时禅房里本就安静得很,清源方丈又不曾特意压低了声音,他这么一开口后,所有人也就都听到了。

各位大和尚愣怔了一下,当即便回想那段时日以来恒真和尚的做法与姿态,片刻后,也是各各在心里叹气。

显然是都回过味来了。

清源方丈扫视过各位大和尚, 目光在其中几位大和尚面前停了一停,道,“那这件事就暂且搁下吧,其他调整先都停下。至于皇甫明棂”

皇甫明棂先得了净涪弟子铭牌副令,后又亲上妙音寺, 决心坚定,妙音寺纵然在传布沙弥尼一脉上决议反复,也不能将人家直接摞在那里,总得有个合适的安排。

清源方丈看向净涪,“不如就在我妙音寺附近山脉上修建一座尼庵,让皇甫明棂在那里修行。日后再有女子决心皈依,就也送到尼庵去,如何”

净涪点头,“方丈师伯安排甚是合理,弟子没有异议。”

皇甫明棂作为净涪的记名弟子,一应安排本就得在净涪面前过一遍,如今净涪没有异议,万事也就好安排了。

果然,清源方丈就开始给皇甫明棂圈画出妙音寺能够给予她的帮助。

“皇甫明棂如今还没有行皈依礼,到得她过了皈依日之后,再让她接掌尼庵。而目前景浩界沙弥尼一脉基本没有前人,皇甫明棂若要修行,必得有人指点,这样,每月我妙音寺的小法会,皇甫明棂都可以前来听讲,寺里藏经阁收藏的经典,依据她修行的进程,允她”

皇甫明棂修行的每个阶段,以及方方面面需要得到的帮助,清源方丈都为她想到了,且拟定的解决办法也甚是公正可行,净涪听过一遍,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于是便一一点头,同意了清源方丈的安排。

到得清源方丈好不容易将这些条规、草案都说完之后,净涪站起身来,合掌向清源方丈拜谢。

“多谢方丈师伯劳碌。”

净涪心里很是清楚,清源方丈如此用心尽力,有一部分确实是为了沙弥尼一脉的发展,但更多却是在为他考虑。

沙弥尼一脉是他先起意发展的,皇甫明棂也是他的记名弟子,所以这些原本都是净涪应该费心解决的难题。

清源方丈掌理妙音寺诸事,禅宗一脉的诸多事宜才是他真正关注的重点所在,在景浩界中开先河的沙弥尼一脉如何,皇甫明棂又如何,清源方丈纵然再慈悲心肠,也难在妙音寺真正独立于天静寺之外这个重要的当口分心他顾。然而他就是将心思分派到沙弥尼一脉上了,他真就为了皇甫明棂的修行多方权衡诸般筹谋

清源方丈笑得甚是轻松。

“这些事情还是我们做来最是熟手,若换了你来,怕就得再多费些心力了。趁着我们现下还有余力料理这些琐事,不必劳动你,那你就该抓紧时间好好修行才是,莫要耽误自己。”

他最后端正了脸色,认真与净涪说道,“你走得越远,我等才能看得更远。”

对于清源方丈这样的说法,净涪却很不赞同。

“方丈师伯这话大谬。修行只在各人,我走过的路只是我个人的,不说我现在还没走出多远,纵然我真走远了,方丈师伯也都看见了,看见的也只是我的路,难道方丈师伯就能从你那边的修行转到我这边来难道方丈师伯沿着我走过的路走就真的能走得更远”

净涪正色道,“不是这样的。”

“道在己身。”

“此间世界多如恒河沙,此间世界大道三千,茫茫天地间,每个人都立在自己的起点处,人身不同,起点不同,人心不同,我道不同。既然起点各各不同,道亦不同,那又如何会有一个相同的终点”

“方丈师伯为我等师长,有意为我等后辈解决诸般难题,让我等后辈得以安心修行。弟子甚是感激,但若方丈师伯认为我现下走得比方丈师伯远,以后也有机会可以走得更远,就觉得我走向的前方是你们注视的方向,就大错特错了。”

净涪识海里魔身与本尊尽皆沉默。然而,比他们更安静的,却是这方丈禅房里的各位大和尚。

连那些原本拿着笔一刻不提地批复卷宗的大和尚们,也不自觉地停下了手中动作,任由那笔尖上的墨水滴落在卷宗上,形成顽固而难看的墨渍。

清笃大和尚也不曾料到净涪居然当着他们这禅房的大和尚的面驳斥清源方丈,也不曾料到净涪竟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他一时看看清源方丈,一时又看看净涪。

他担忧清源方丈,忧心他会因此起了心结,反妨碍了自己的修行。

清源方丈对净涪本是一片好意,却硬生生被净涪当着所有师兄弟削了脸面,实在很容易下不来台,而且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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