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河两岸还有无数的船停放着,随波逐流。里面有花魁的画舫,也有赌场,酒肆。带夜幕更加深沉的时候,所有停靠着的船,几乎在同一时刻都会点亮灯火,黑夜忽然被抹去,刹那间把太上河照耀的如同白昼一般,只有些许角落还残留着黑暗,不过也就个把时辰便会被真正的明亮覆盖殆尽。这时游船甲板上的小灯笼便没有了用武之地,先前的情趣也顿时变得荡然无存。
水气重的地方,难免起雾。别处都是在凌晨时分,太上河却是刚入夜时,便会腾起一阵大雾,将整个太上河变成灰白的颜色,所有缤纷的装饰都会暗淡下去。明亮灯光,又会将这一片烟霭晕开,偶然有几句唱曲和说书人的扶尺落桌时的清脆传来,
太上河的水即使是在白天看来,也是阴柔的。甚至有些乌黑,一眼看不到水底。不过却是时刻都冒着阵阵香气。这种香味不是花香,而是太上河中的姑娘日日将梳妆打扮时用过的水倒入河中所导致的。水里混着浓厚的脂粉,日子久了,便凝聚在太上河底,久久不散。
前半段河道略显安静,毕竟都是花魁们画舫,并没有多少客人,当然也就热闹不起来。而后半段,才是真正的太上河。聒噪,喧嚣,不绝于耳。灯火中河水如镜,偶尔可以映出天上云月。但波光闪动间,更多的则是觥筹交错的人影。
整个太上河两岸,只有一座桥。只有极少的人会从桥上走对岸,大多数人,还是选择坐船。毕竟是在河中,不论是骑马还是走路都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这座桥有三个桥洞,宽阔庞大,犹如三座城门一般。并不是太上河修建的,据说是皇朝时期的遗物。桥砖是灰褐色,一看便是年代久远。在水下部分隐隐反着碧光,许多水草依附着生长。寒来暑往的,让这座桥隐于水下的部分都胖了好几圈。
过了这座桥,太上河基本也就到头了。再朝那边走,虽然还是太上河,可已经没有了船,也不见人烟。疏密错落的林子,被月光笼着,天气好的时候可以看到流云迅捷。但没有了灯火,入眼的都是黑暗。
若是在秋天,树叶凋零时仔细看,可以在林中深处看到一星光亮。那是一间小屋,住着太上河中沿岸船技最高明的摆渡人,高旭凯。
游船到此处,便也该掉头回转。所有的游船都是从桥最右面的拱洞中过去,再从最左面的拱洞中回还。不过在过了桥后,船师会将游船横成一个“一”字,而后爬到船舱顶上,对着树林中的一星灯火,也就是高旭凯的住处拜上三拜。
太上河中的船师,基本都是出自他的门下。年纪大些的,应当是徒弟。其余的,都是徒孙一辈。划船也是门技术活,船师也算是手艺人,他们最讲究传承。所以只要是出自高旭凯门下,即便很多徒孙他都未曾谋面,也会船行至此时,遥遥行礼。
至于中间的那个拱洞为何弃之不用,太上河中的船师从来未曾解释过。有人问起,也只是笑笑,从不多说一个字。
回程时,正是月最亮,雾最浓的时候。
混沌之中但见些许清辉,让人都很是振奋。
接着便有数条小船围拢过来。
船头都站着一位画了晚妆的姑娘,身后站着侍女,手里捧着一个镶嵌着的珠宝木匣。船师悠悠的摇动着桨,在水面发出一阵“啪啪”的声音。
看到这般情景,游船上的人便开始兴奋起来。
太上河可不是一处风景,也不是什么名胜。文人雅士喜欢寻山访月,对影成三人。但在太上河中,永远见不到谁是形单影只的。这些姑娘知道有船上的人在回去下了船后,定然都会去饮酒作乐。为了能不虚度此夜,也为了能抢个头彩,她们才会提前一步在河中便与一船的客人率先见面。
游船的船师也刻意放慢了航速,让这些姑娘尽情的展示自己的风姿。姑娘身后的侍女,一见游船慢了下来,便打开手中捧着的木匣,从中取出一本歌折,扔到游船上来。有人捡起,便会带你上一出。
姑娘开腔后,便一路伴着游船回去。上岸后,捡了歌折的人,今夜已经有了归宿。那开腔唱曲儿的姑娘,不近不远的立在岸边,美目流转的望着他。而后两人相伴离去,一晌贪欢自是不在话下。
也有的姑娘或许是过于矜持,只站在岸边等待有人垂青。但毕翔宇却拒绝了她们,可当他摇头摆手后,心中却有几分歉疚。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却是都破碎一位姑娘的憧憬与希望。
对于太上河中的姑娘,他向来没有什么欣喜之感。并不是看不起风月场中的女子,而是觉得这些姑娘本以够可怜,着实再提不起任何性质带着玩味的姿态去听她们唱曲,或是干脆做那一夜新郎。
这份怅然到今天仍旧在他心头徘徊,无法消散。平日里虽然想不起,但只要来了太上河中,触景生情,便会又蓦然冒出头来。但这种情绪毕翔宇是永远无法消解的,最终也只能化为一声长叹,转头回到了画舫中。
“怎么耽搁了这么久?
毕翔宇还未落座,邓鹏飞便开口问道。
“看了看太上河,想起些以前的事情。”
毕翔宇笑着说道。
“我们已经到了开始怀旧的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