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漫漫,路边灯火正朦胧。
有人叩响了客栈的门,夜深露重,她不耐烦的一声一声敲着。
客栈值夜的小二慢吞吞的拉开了一条门缝,睡眼惺忪。
门外的人绽着笑说道,“劳驾,我要住店。”
门外的姑娘一身白衣,风尘仆仆。
小二反应过来,连忙打开了一扇门,将人迎了进来,道,“我们客栈房间剩的不多了,二楼已经住满了。”
“带我去吧。”
小二见她不挑剔,立马笑起来,殷勤道,“姑娘随我来。”
姑娘跟着他往三楼走里巡逻加强了很多,是出了什么大事吗?”
小二道,“害……何止是什么大事,是前几天岐王府内丢了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岐王很是生气,已经下令封了城,说要让盗贼插翅难飞。”
姑娘轻轻的笑,“岐王,原来是他啊……”她随即又问道,“哪个盗贼这么厉害,居然敢去岐王府上偷东西?”
“那可不是嘛,谁那么大胆子,敢在岐王头上偷东西。”
正说着话,已经到了三楼,小二推开其中一间房,问道,“姑娘,你看这间……”
“就这间吧。”
“那好的,姑娘有什么吩咐随时叫我。”
将房门关上,顾蓉却笑不出来了,大街上传来士兵巡逻的声音,她推开窗户一看,一队一百人的队伍正经过客栈门前。
价值连城?
“哼!”顾蓉冷笑一声,关上的窗户。
她一夜奔波,身上全是尘灰,肚子也饿的不行了,当务之急,吃饱饭睡好觉比较重要。
下半夜的时候,屋外响起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顾蓉瞬间警觉的睁开了眼,哪怕刚刚被惊醒,她眼里依旧充斥着浓浓的杀意。
很快,她的屋门被敲响,屋外有人道,“小姐!”
听到这个声音,顾蓉心下一喜,慌忙打开门,门外正是九冬。
顾蓉把他迎进屋,问道道,“你怎么过来了?怎么会在这?就你一个吗?家里怎么样了?”
九冬一一作答,道,“我过来的时候城门未封,在城内发现了小姐的暗号,一路找了过来,幽州城内就我一个,家里很好。”
“我接到了春丰的飞鸽,知道小姐在北元,没与春丰几人汇合便直接过来了,春丰几人此刻也不知到了哪,怕也进入了西元境内了。”
他说了许多,顾蓉却不做声,九冬见她神色有些怪异,心下有疑,试探的叫了一声,“小姐……?”
“他怎么样了?”
他?
九冬没反应过来,他是指谁?
“世子?”九冬猜道。
“恩……我定亲当天就消失了,他……”
九冬摇摇头,“九冬不知,我与小翠在盐都,峦城遥远,许多消息我都没听到。”
顾蓉眉目有些纠结,陈年往事,其实只是她心底过不去的一道坎罢了,她那日也只是想着冷静几日,不曾想一走就是半个多月。
他应当是生气了吧。
九冬见她一会眉宇拢聚忧愁,一会轻轻叹息,好像极为困扰纠结,九冬哪怕再不懂风月,也明了顾蓉的心思,“小姐还有一事。”
顾蓉恩了一声,示意他说。
“我来的时候,帝都发了皇榜告示,咳”九冬轻轻咳嗽,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来的时候,偷偷揭了一张。”
“皇榜告示?你揭告示做什么?”
九冬将一直随身带着的告示取出递给她。
因为是地方告示,并不是峦城宫内的布帛皇榜,却加盖了官府的印鉴,做不得假。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前盐都都总顾长缨,经由三司会审,顾长缨贪墨两岸稅银一事,乃是遭人构陷,今昭告天下世人,恢复其清白之民,并追封顾长缨“廉名公卿”,朕自感惭愧,自请去皇庙礼佛三日,一以慰盐都无辜冤魂,二为先帝功德祈福。
“礼部官员出的头,三司会审,世子亲自翻的案,皇帝追的谥号“廉名公卿”,小姐”九冬正要劝说,只见身旁的人浑身发颤,他大吃一惊,“小姐!”
顾蓉察觉到他的意图,急忙制止,“别过来就这样九冬,你先别过来。”她嗓子低哑,背对着他,正在极力忍耐。
九冬便不敢动了,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究竟带来这张告示,是对是错?
又哭又笑的声音细细的传来。
他还是忍不住慌张,“小姐”这要是让春丰几人知道他把小姐弄哭了,春丰他们会不会直接把他拖出去打死,小翠会不会拿锅勺打他?老爷会不会剥了自己?啊谢意会不会把他骨头打断?
顾蓉控制不住自己。
方家被判刑,方樱潼死的时候,她很悲愤,云裕死的时候,她大仇得报,悲凉却掩过了心中的快意。
他们都死了,他们都罪有应得!
可是那又有什么用?爹娘没了,哥哥也死了,那么大的一个顾府,二十几口人,就这样没了,她再也没有了家,没有了爹娘
时光荏苒,顾蓉带着一身寒霜,大仇得报的那天却没掉一滴眼泪,她告诉自己,都过去了,就让时间把这一切掩埋吧。
她自己也以为过去了,直到看到这一张告示,她才明白,原来并没有过去,她的心底,也是想要皇家给一个说法,给一个清白,让九泉之下的人可以安息,让世人提起顾长缨这个名字,不是什么元国罪臣,不是那个背负着贪污骂名的盐都都总,而是一个干干净净的顾长缨!
顾蓉没做到的,谢意却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