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那个穿着武士服的彪形大汉的身影逐渐和回忆中的那个身着具足的壮汉重合,满脸横肉和那络腮胡子更是一模一样了——特别是那家纹——两个大雁的家纹,雨秋平绝不会认错。
两年多了,但是雨秋平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
永禄元年(1558)6月15日,桶狭间的村庄里。
雨秋平第一次看到杀人,看到了肆无忌惮的杀戮和抢劫,看到了刚才还热情招待自己的一家人沦为一具具尸体,看到血流成河的人间惨剧,看到了这个时代的无情和残酷,看到了老实本分的百姓在不可抗争的乱世面前的绝望和无奈。也是在那以后,他才坚定了要拯救天下百姓的夙愿。
当然,那也是他第一次真刀真枪地和他人搏斗。
而在那之前。
他因为害怕和恐惧,连刀都握不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至交好友——近藤康庄,被一个武士活生生地掐死了。
那个武士长着络腮胡子,是一个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靠旗上画着两个大雁。
·
在雨秋平反应过来之前,他几乎全凭本能地起身,完全没有听到森可成意外的询问和两个负责秩序的小姓的提醒,径直地走向了那个武士。大脑一片空白,也似乎察觉不到周围的其他动静,眼睛里只有那个壮汉——眼前还浮现着那个壮汉活生生掐死近藤康庄的样子,浮现着近藤康庄临死前望着自己那无奈又失望的眼神和他嘴角的血迹,浮现着往日和近藤康庄生活在一起的一幕幕,浮现着他那冰凉的尸体。
杀人凶手。
近藤康庄是那么好的人!就因为你!那么年轻就离开了!他还有那么长的人生没有渡过啊!你这个…
他径直走到了他的面前,那个武士和他身后的几个人也都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愣在了原地。
“你是谁?”
雨秋平听到自己的声音从口中出,那声音冰冷地连他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
那个武士愣了一下,随后浓眉一皱,显然被雨秋平的无力给激怒了,立刻释放出了一股强烈的杀气。雨秋平虽然一度被压制,但是因为仇恨红了眼的他也立刻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
“雨秋平是么?”那个武士扫了眼他肩上的红叶披肩,瓮声瓮气地开口骂道,“像个癞皮狗一样被从女武士那里踢了出来,来到尾张舔着我家家督的鞋子祈求一口饭吃,还这么嚣张么?”
“你是谁?”雨秋平依旧冰冷地追问道。
武士似乎也因为雨秋平的态度而感到意外不已,仔细地打量起了雨秋平。忽然间,他猛地一皱眉,似乎想起了什么。
“想起来了,”武士在大厅里生大笑起来,“雨秋平,常磐红叶,好大的名头啊哈哈哈!你不就是两年前在桶狭间的村庄里,吓得连刀都握不住的毛头小子嘛!”
“果然是你!”雨秋平感觉愤怒已经难以遏制,“就是你杀了我的同伴!”
“本来我的部下好好的乱捕,突然听到居然有人抵抗?”那个武士不屑一顾地冷哼了一声,“我好久没杀人了,就亲自过去活动了一下,不堪一击啊!”
“不过,令我意外的是,还额外收获了一张地…”
“你是谁!”还没等武士把话说完,雨秋平就几乎咆哮着开口打断道。
周围大厅里所有的武士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在了大厅的中央,大家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着争吵的两人。
“你又当你自己是谁!”武士厉声大吼道,“你在怎么和我说话!就算是林佐渡守,也没资格对我大吼大叫!”说罢,他已经作势要动手打人。
“柴田殿下请息怒!”就当武士即将冲出去时,另外一边一个很儒雅的青年匆忙快步跑了过来,把身体隔挡在了雨秋平和武士中间,“雨秋殿下也请冷静一下。”
此时,听闻大厅内起了冲突而匆忙赶来的母衣众,也跑到中间,把两个人拉开。前田利家一边在雨秋平旁边不停地说着消消气,而另外两个母衣众也一起把雨秋平拉开。森可成也匆忙上前,在一旁告诫雨秋平要冷静。
柴田殿下…
雨秋平回味着刚才从中间的那个儒雅的武士口中听到的话,又再次把目光投向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彪形大汉。在尾张,在织田家,只会有一个柴田殿下啊。
柴田胜家?织田家有着鬼柴田之称的第一猛将,也是尾张派系的元老,织田家的谱代重臣,未来战功赫赫的织田四天王之。
没想到…杀死近藤康庄的居然是地位如此高的柴田胜家啊…雨秋平原本以为还是那个中下层的武士呢。
理智告诉雨秋平,现在应该立刻道歉。他已经得罪了在织田家内权势滔天的柴田胜家,如果再不认错,结下梁子可就麻烦了。
可是一想到近藤康庄的死,一想到自己当时的窝囊,雨秋平就气不打一处来。再加上两个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起了冲突,雨秋平又如何能拉下脸直接道歉。
不过,柴田胜家很明显比他更来气,可能这么多年来织田家里都没有人敢这么对他,继续张开大嘴怒吼道:“长秀!不干你事!给我让开!我要找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好好算账!”
中间那个面目和善的儒雅武士想必就是织田四天王中的内政外交达人丹羽长秀了,他正努力地挡着柴田胜家不要向雨秋平难。
“柴田殿下请息怒,”丹羽长秀快说道:“在下虽然不是很明白具体情况,但是大概也听出了来龙去脉。战场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