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辽东的阳光总是灰蒙蒙的挂在天边,榆树也变得光秃秃的,没了绿色,午时没有过去多久,天色已经开始擦黑。
月夜将最后的日光掩去的时候,程虎终于从营中回来,几个男人许久未见,酒桌上自然有着说不完的话。
冬日的辽东,羊汤驱寒保暖,羊肉又是下酒的好菜,所以在李元回来之后,吩咐小变蛟去街上买了七八斤的羊肉,此时正咕嘟咕嘟的在加了佐料的沸水中熬制。
桌子中间摆放着铜制汤盆,为去除羊肉的腥膻,汤水里面放了花椒,葱姜,还有些许的土豆块。
其实土豆在明中期已经传入中国,不过由于北方百姓大都不喜土豆的味道以及吃法,所以没有推广起来,而到了明晚期,由于中原地区饥荒不断,土豆作为一种可以有效填充肚子,抵御饥饿的作物,反而得到了有效的传播,不过此时明朝政府正焦头烂额,内有流贼,农民起义,外有建奴,蒙古虎视眈眈,哪有什么精力去推广土豆。
曹变蛟此时在一旁陪坐,帮着三个大人斟酒,不时帮着自家族叔挡两杯酒,曹文诏的酒量就两杯,此时酒过三巡,已经是面红耳赤,看着晕晕乎乎,说话大着舌头。
方玉儿下午醒过来以后精神已经好了很多,一直在厨房帮着程二妹打下手,李元一旦回来,方玉儿的心病好似眨眼间痊愈,喝了点肉粥,身体也不再虚弱。
韩宝儿则很在两个女孩身后,跑跑跳跳,屋中气氛无比美好。
“定国,你现在是蒲河守备,本阶官职又是沈阳卫千户官,经略大人现在要将你放在哪里?”酒酣脑热之后,众人的话题自然离不开李元现在的处境,曹文诏吞下一块带着白肉的羊腿肉,向李元问道。
众人都认为在此次朝廷的赏赐没有下来之前,李元需要好好打算一下以后的布置,是在沈阳发展,还是于蒲河扎根,又或者前往关内。
李元仰起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清酒穿喉而过,进入腹中,好似一团火,霎时间温暖又带些滚烫的热气在胸腹之间传开。
厅中众人都看着自己,李元笑了笑,是啊,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任何一个决定都可能会将数人的命运带来未知的变数。
“朝廷的封赏没有那么快下来,按照以往的流程,近日会有查验官来辽东,对蒲河一战的战果进行查验,这就要耽误一些时日,还要防止有人从中作梗!”李元手指敲击着桌面,继续道:“姑且不论朝廷的赏赐,我现在的打算就是在蒲河开辟一片天地,不论是蒙古,叶赫,建州,还是我大明,我蒲河一城,将至关重要,牵一发而动全身!”
扫视一周,李元轻声道:“我将在蒲河开府建衙,同时重开马市!”
“开府建衙?”这是程虎的疑问。
“重开马市?”这是曹文诏的话。
曹变蛟不懂,没有什么反应,方玉儿和程二妹则认为李元去哪里,她们二人就跟着去哪里,更没有什么疑问,只是静静的听着。韩宝儿则小手抓着羊腿,吃的满嘴是油,不知道大人们在谈些什么。
李元看着曹文诏与程虎两人,点了点头,不同的地位或者认知,对于李元的话,有着不同的看法。
程虎认为开府建衙就是重中之重,意味着一城之主,一路镇守的地位,那么在蒲河就可以大展身手,放开手脚与建奴大战,而不必担心后面的冷箭与杀手。
曹文诏则从完全不同的角度看待问题,开府建衙在其看来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李元有这个实力有与底气,就算李元现在开口,要将蒲河以南五十里纳入自己的治理范围,贺世贤怕也会答应,无他,战绩耀眼,硬实力在此,并不惧什么鬼魅魍魉。
但是重开马市则完全不同,这是与大明朝的政策相反的,或者说是逆鳞一般的存在,抚顺前车之鉴历历在目,曹文诏担心李元的计划会招来不测,现在虽然圣皇在位,但是朝中那些无良臣工可没有什么为人臣子的自觉,更没有身为孔孟子弟的道德觉悟,落井下石或者颠倒黑白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曹文诏从来不对朝廷上的诸位大人有半点敬畏之心,或者期望之意,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嘛。
士大夫阶层已经烂透了,纵然有那么一两位称得上是读书人的官员,却没有办法在满是淤泥与羁绊的尘世中保持自己的清洁,只有两种下场,同流合污,或者挂冠而去。
“重开马市,是不是和经略大人透透气?”曹文诏皱着眉头,颇有些担心,李元肯定是希望自己去蒲河帮他,曹文诏也乐于与自己的兄弟一起,能重开日月,为辽东,为大明换取朗朗青天。但是重开马市,需要慎重,而且曹文诏知道,李元的筹谋与野心绝对不止马市这么简单。
“我会说服经略大人的,”李元一边说着,一边用筷子夹起一块熟透的羊肉,放到一旁韩宝儿的碗中,亲昵的摸了摸韩宝儿的小脑袋。
“而且,重回马市,对于辽东,对于明军也有着无穷的好处!”李元此时放下筷子,拿起酒壶起身给曹文诏的酒杯满上。
“好处?”曹文诏依然眉头紧皱,他可不认为在这辽东大地,与蒙古,与女真做生意能有什么好处,壮大敌人嘛?
曹文诏可不相信李元现在打着养寇自重的心思,除非他疯了。
“这个世道,什么最重要?”李元双目清明,眸内深邃,看着曹文诏。
“兵马?”曹文诏本来想说钱财,但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