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鲤楼,大堂。
主子们皆去贡院,剩下的书童和小斯们可就热闹了起来。
边疍的书童挂着一对黑眼圈,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诉说,颇有相声的口才。
花沅最爱凑热闹,自然也在听书童讲前夜遇上的鬼压床一事。
可刚开始还行,越到后面她越是后脊梁发凉,心里慌慌的。
想走,又舍不得走,于是,又听了几耳朵。
骤然,漫天狂风,平地而起,犹如恶鬼闹事。
吓得花沅再也不敢听下去。
蹬着小腿,咚咚咚地回到天字一号房。
贡院里全都是夙愿未完的厉鬼,每次都来继续参加秋闱,实在是太可怕了……
对了!
昨日阁臣大人的确却有点儿邪性,他素来身娇体弱,可也不至于被她一口气吹得都滚下塌。
难不成……那不是迷眼,是鬼上身,在争抢身肉身?
怎么看都透着不寻常!
是不是因为五毒日出生的缘故,比较吸引那些脏东西。
于是,跟着边疍的那只冤魂上了楼,找到了阁臣大人?
一定是这样!
花沅细思极恐。
赶紧翻出保平安的朱砂对坠,系在床幔上。
又准备了艾叶,烧出烟,熏屋里。
就连大蒜也都当成绿植,摆上了博古架……
忙完这些,她算着冀漾在号房应是遇上狂风暴雨。
于是,她踏进小厨房,将老姜切成细丝,加入红枣、枸杞,黑糖,熬成浓浓的姜汤。
寻思着,这几日变天的厉害,遂又用蜂蜜、柠檬、川贝、老陈皮、杭白菊等药材,熬成柠檬膏茶。
有缓咳润喉、清热解毒诸多的功效,待阁臣大人回来,刚好喝。
第二场考完后,首场的答卷皆已是誊写完毕,由对读官对读后,再交给总考官。
外帘虽有藩臬诸公坐镇,但他们却不可至内帘一步,否则负责内外监临的两位御史,便会上书弹劾。
遂主考官刘敷,才是内帘官中一语而决之人。
公堂后,衡鉴堂。
刘敷散发着官威震慑着一干同考官、阅卷官。
“今日尔等阅卷之时,万万不可忘了当年身处低矮号房的辛苦,所有的答卷皆是读书人寒窗十年所作,尔等行事切切要思量清楚。
若是有什么差池,且不说本官,就连礼部磨勘这一关也过不了。”
同考官,阅卷官皆是一并称是,拱手退下后,各自领了试卷回房。
自答卷发至本房后,尚书一经阅卷的几个教谕阅得一直很慢,不敢出了丝毫差池。
身为不入流的杂职官,无论出现何种纰漏,都很容易在官途上,再无翻身之力。
眼下几人阅到冀漾的朱卷后,开始商讨,唇枪舌剑良久,却依旧不敢下定论,心中隐含着不肯定。
“此文足可见此子才思敏捷,惟公丰仪山立,襟度渊澄,敬慎不懈,接人恭逊,咱们写一个高荐?”
“咳唾成珠,不蔓不枝,可为程文矣。老夫治书经五十余载,眼光不会有错,写一个高荐,给丙房官看吧!”
“列为佳作,万一罢卷回来,咱们定然就又打脸了。”
“不提这些,便先拿给房官阅阅再说吧!”
几个教谕探讨一番,不禁从胸中舒了一口气,在文章一旁,写下高荐二字。
“高荐”二字,不仅仅是中举,还有名列前茅之意。
但这只能代表阅卷官的意思,至于最终是否能高荐,他们说话不作数,而是要看房官和正副主考,一干人等的论断。
当下,房官拿了冀漾的朱卷给丙房官看。
乡试中的房官,一般由进士出身的官吏充任。
“进士”那可是在各种试,厮杀过的胜利者,普通的文章,还真入不了眼。
教谕瞅着这丙房官始终面无表情的阅卷,不禁心生忐忑。
这次有不少的答卷,皆被淋了雨,毁了卷面,虽文章写得也不错,但还是难入得这房官之眼。
今日他这个小教谕不知挨了多少骂了。
半响后,房官丙赫从答卷上移开视线。
丙赫乃是十天干丙队的一员,礼部左侍郎邢筄的心腹。
倒不是为了给冀漾走后门,而是特别从燕京派遣过来盯着整个秋闱的。
实力这东西玄黓从来不缺,只不过命中多小人。
丙赫抬头瞧了一眼对方,眸色带着暗卫特属的冷清,淡淡道“这份儿是你荐得?”
“是……”教谕弱弱的答道。
丙赫沉思良久,道“四书文优,五经文佳,盘空硬语,文章典实,不事华藻,文章前后浑然一体。
能写出这般文章的读书人,为人处世也自会平粹简重,宽厚有容的。”
话落,丙赫在答卷上画了个圈,在一旁写道:行文遒劲有力,词气温徐,璧坐玑驰,咳唾成珠,可列经魁。
他敢断定,这份答卷出自玄黓之手。
绝无个人情感在里面,天下就无人能及得上主子的学问。
陡然,教谕吓了一跳,这丙赫的评价,可比他们教谕还高了一等。从高荐直接到经魁。
经魁可是乡试的前五名!
丙赫对一旁的书吏,道“将此卷送至副主考那儿。”
转眼间,冀漾的答卷便到了副主考房内。
副主考本要阅各房答卷,不可能刚到便看的,但做一行爱一行。
副主考一听,那素来挑剔的丙赫都说可列经魁,心中不禁热血沸腾。
当下,迫不及待的拿起冀漾的文章,先瞄了一眼批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