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沅心里泪流满面,但面上却笑得灿烂。
能让花沅这么苦笑的人,这世上除了阁臣大人,还能有谁?
可是她心里委屈……
这都落地好一会儿了,她娇小单薄的躯体,依旧止不住地发抖。
看看,把她都吓成啥样了?
她不由得红了眼眶,直直地瞪着他,呜咽起来。
冀漾没想到小丫头说哭就哭,收起锋芒毕露佩刀,薄唇勾起,道“怎么,竟不认得哥哥了?”
花沅见他把吓死人的杀气收敛,立刻变了一张嘴脸。
有了可以任性的人,便理所当然的矫情起来。
她眯了眯眼,砸进他的怀里,狠狠地锤了了两个拳头。
“咚……咚!”她使出吃奶的劲头。
板着小脸,含泪抱怨,道“哥哥,怎么才来?
知不知道,沅儿都死了好几次了,来收尸的不成!”
“胡说!”冀漾怔怔看着她。
见小丫头不装了,很是开怀。
如此才真实嘛!
他自从猜出是她放出的穿云箭,被寒毒压制的真气,就开始乱窜。
这会儿被小丫头的粉拳正锤在大穴上,浮动不稳的内力,反而稳住了。
他哂笑。
看来自己是挺欠揍的……
他把花沅从自己怀里拉出来,仔细端详。
语气也温柔许多,道“是哥哥不好,快让我看看这个血团子,伤哪了?”
“呵,还敢问我?
哥哥可知,匪寇撕烂我衣裙,准备我时,沅儿有多害怕?
我已经准备咬舌自尽,保节了!
终于眼巴巴的把你盼来了,你却扮作白无常吓我!
沅儿脑子里,心里想的都是哥哥。
可你都在哪呢,连个影子都没有!
为什么我这么期盼你回来,你却不在,还要作弄于我!”
花沅越说越委屈,小腿一蹬,坐在青石上哭了起来。
还吐出舌头上的齿痕,给他看。
冀漾在听到她差点被山匪玷污时,脑子嗡嗡作响。
垂下眼眸,墨云翻涌。
难怪她身上的后襟一拽就扯开,她浑身如血里捞出的一般。
当时,定是凶险异常。
血色如同战袍,就算衣衫破败也不明显。
可是他却忽视了她受得委屈。
她同他们这些刀口舔血的暗卫不同。
小丫头是娇滴滴的小娘子,除了心眼多点,也没什么本事。
当她面对恶贯满盈的群匪,要何等恐慌?
关键她还是一个小姑娘,女子贞洁何等重要!
记得十五年前的端午节,龙舟上的自己也是这般屈辱。
那种挣扎无力的感觉,就像把人投进蒸笼,从身体到灵魂皆压抑煎熬,挣不脱,甩不开……
他蹲下身,单膝跪地,平视着撒泼打滚的小丫头。
他真的未曾想到,她居然经历了这些……
薄唇轻启,道“女子的贞洁不同寻常物件,而生命更是唯有一条。
任何失物皆可寻找,唯独贞洁与性命,丢了就再也寻不回了。
是我不好,保护不周到,还欺负了沅儿,真是太过分了。
哥哥任打任骂,莫要再气,可好?”
花沅将脸背过去,用余光偷瞄他。
她心里依旧憋屈。
但面对这么诚挚的道歉,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应。
这可是阁臣大人在对她告罪,起码要多享受一会儿,待他万人之上,自己也有了得瑟的资本……
他身材挺秀高颀,单膝跪地,本是卑微的动作,偏偏由他做起来,就有种说不出飘逸出尘,仿佛误入俗世的谪仙一般。
乌发被白色玉簪束着,一身雪白云锦。腰间束一条白绫长穗绦,上系一块羊脂白玉,外罩软烟罗轻纱。
高挺的鼻梁,轻抿着唇,眉长入鬓。
借着朦胧的月光,花沅望着他,不禁看痴了。
心里的小芽儿破土而出。
她想成为阁老夫人,日后在他面前作威作福,以此来冲平她的这份苦楚。
花沅酝酿了一下情绪,抹了一把鼻涕,嘤嘤的哽咽起来,好不可怜。
咬住唇瓣,道“哥哥,就算匪寇他们……没有真正得逞……
可沅儿被当众撕开衣裳,清白名声算是毁尽。
以后嫁不出去了,无论任何婆家都会嫌弃沅儿的,未来夫君也会鄙视我的,天底下所有的人,都会戳沅儿的脊梁骨……”
“我从未嫌弃沅儿,谁敢欺辱沅儿……”他就杀了谁。
冀漾刚刚吐出一个开头,后半句就咽了回去。
小丫头是荣贵妃的亲女,如今圣人膝下无子无女,尽数早夭,只要她认祖归宗,求娶她的青年才俊,定然数不胜数。
哪里轮的上他这个落魄伯府的棺材子?
还是中了无情药,残缺的男人……
花沅睁着一双无措湿漉的杏眸,静静地瞅着他。
神色越发不悦,道“哥哥,您真的不懂?还是故意装糊涂?”
冀漾:“……”心头滋味儿复杂,一时半会还缓不过来。
“真以为沅儿这样的大美人,没人要了不成?”
花沅抬手轻抚脸蛋,摆出一个含羞带怯的神色。
殊不知,此刻她的脸上污泥与血污交汇,还挂着两趟鼻涕……
冀漾俯下头,侧影巍峨,白色的裙裾猎猎翻飞。
“沅儿姿容倾国倾城,性情纯良,又善解人意,多才多艺,天下愿聘沅儿的男子不可胜数。”
“知道就好,沅儿只是不愿以色事人,恳求人间的一丝真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