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院衙门很大,大到可以放进来五六个淮安知府衙门,所以叛军攻进来后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存放税银的官厅。
官厅其后三进院,房屋六十余间,内中存放的是淮安府去年收取的税银、商银,以及两淮转运司淮安分司收纳的盐税,累计有六十余万两。
这些白银原定是要在明年开春之后,连同囤积在城外常盈仓、常平仓、四总厂的漕粮一起发运京师的,现在却随着淮安城的沦陷成了无主之物。
“发财了,发财了!”
冲到官厅来的叛军所有人都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白银,很多人在打开银箱后的那刻如石化般一动不动,继而一个个的眼睛瞬间变得通红起来。
是贪婪的目光,是渴望的目光。
院子里倒着十几具尸体,是那些没来得及逃走的漕运兵丁。每具尸体怀中都是鼓鼓,显是趁乱监守自盗想捞一笔,却因过于贪心导致被叛军堵个正着送了性命。
“发财了,快抢啊!”
一片安静中,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声,霎那间,所有人都冲进了存银的房屋,开始疯了般去砸锁抢银。
疯了,都疯了。
有砸开银箱伸手将银锭往怀里揣的,有整个人扑在箱子上示意身边人不要和他抢的,有往裤档里揣的,有身上已经装满实在放不下就用牙咬住一枚,死也不开口的...
只要能放银子的地方,无一不被这些叛军放满。
他们的眼中此时除了银子,还是银子!
有的拿了一拨又觉不够,扒下死人身上衣服打个结冲回去继续抢,还有一些相互认识的合力将一整箱银子往外抬。
乱哄哄,几十间屋子到处都是争抢官银的叛军,这些人就好像唯恐动作慢了,这些银子就会瞬间没了似的。
“他娘的!”
张天宝带人赶到的时候被眼前的这幕惊住了,随后赶到的李士元也叫看呆,但只一个呼吸,李士元就果断做出了决定。
“杀光他们!”
这个决定是英明的,要让几百陷入癫狂状态的河工和士兵们清醒过来,唯一的办法就是杀光他们。
“我去把外面的人堵住!”
马瘸子二话不说就带着手下将官厅的大门关上,隔绝了外面不知道情况的叛军们。
“动手!”
李士元一声令下,随他攀城的那些跟随他多年的老卒挥刀就冲了上去。他们见人就砍,不管这人是他们的同伴,还是裹挟来的河工青壮。
“你们干什么!”
带头抢银子的一个哨官愤怒的望着两个朝他挥刀的士兵,手中拎着沉沉银袋的他哪里来得及反抗,一下就被砍翻在地。
鲜血将那银袋一下染红。
惊呼惨叫声中,数十人被砍翻在地,沉甸甸的银锭撒在院子中的各处角落。
外面的惨叫声惊动了那些正在屋子里抢银子的叛军,他们中有人出来查看。眼前的一幕让他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本能的将手中的银锭往地上一扔,“扑通”朝地上一跪。
他们以为这样做会保住自已的性命,但还是被无情的砍倒。
杀戮足有一柱香时辰,直到最后一个河工咬着嘴里的银锭不甘心的倒下去,这场杀戮才算结束。
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官厅中的空气,石板铺就的地面被鲜血浸湿的打滑异常。
“这些银子是弟兄们拼死抢来的,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动!”
李士元将手中染血的长刀在一具尸体上擦拭了一下,此刻仍在官厅的是追随他多年的部下,忠心是毋庸置疑的。
“大哥放心,弟兄们知道怎么做!”
乱世之中,光有银子可是不够,但没有银子却是万万不够。有淮安城在手,又有这么多官银和城外的几处漕粮仓库,张天宝相信用不了几天,他们就能聚拢起数万之众,到时也算是一方诸侯了!
李士元点了点头,让张天宝带一队人亲自看守官厅,他和马瘸子去外面将河工们聚拢起来。就算是洗城,也要确保手里有一支人马随时听侯差遣才行。
“大哥,要不是你,弟兄们今天哪会这么快活!”
漕院外传来的女人救命声并没有让马瘸子有半点不忍,反而让他心痒难耐,跃跃欲试。
李士元拍了拍二弟的肩膀:“现在不是快活的时候,你带人将漕运的人马收拢起来,有不听命令的马上处死!”
“好!”
马瘸子当然知道现在最要紧的是什么事,吩咐手下将官厅大门打开一些,正准备带人出去,外面却有几个部下火急火了的跑了过来,说是什么大门叫一帮由河工组成的淮军给堵住了。
“什么淮军?”
李士元有些想笑,强盗还能叫小偷给吓着不成!
可当他杀气腾腾的带着部下赶到漕院大门口,看到那几百根对着他们的竹篙,以及后面手持长刀的壮汉后,却突然改变了主意。
“淮军弟兄们,我们将军说了,大家都是起事的义军,应当共同对付官府,何必内讧,自相残杀!”
喊话的是马瘸子,他是辽东人,口音很重。
对面的淮军不知道是没有听懂,还是根本不在乎,在马瘸子喊话之后竟然又齐声吼了一声“退!”
端着竹篙连着向前七步,将漕运门口对峙的叛军给逼进了大门内。
叛军没法不退,淮军手中的竹篙太长,他们不退的话就要跟刚才一样被人家拿竹篙顶着往后退。还不敢砍,几具胸口在不断流血的尸体就在地上躺着呢。
“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