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千坤很意外,却压住了,施施然坐下,大大方方地受了杨露禅的敬茶。
就是他心里嘀咕,到底是谁做东啊,怎么都反客为主了,这小子话里有话呀。
李千坤借着喝茶的功夫掩饰心里的不宁,可他抬起了茶盏却喝不到,这个细节让李千坤心一沉。
不对劲,非常的不对劲,杨露禅刚刚给他倒茶他是看着的,明明是滚烫冒着热气的开水,怎么可能没有。
他将茶盏放在桌上,捏起了盖子,这是茶客常常有的动作,用盖子掠茶水将茶沫拨开。
可当李千坤揭开茶盏时,他的瞳孔都缩了一下。
茶水是有的,只不过都在茶盏里打着旋,以极高的速度转动着,还不断地旋出两个涡眼,怎么看怎么像太极图的样。
怪不得喝不到嘴呢,因为旋转的速度太快,都粘在了盏壁上,哪怕彻斜都倒不出。
周边没有别人,这事必然是对面那个年轻人做下的,不简单呐。
李千坤看了杨露禅一眼,心生警觉,这是一个身手不输于他的人,可这个年轻人才多少岁啊,娘的,什么世道。
杨露禅也发觉了李千坤的异样,他咧嘴一笑:“李前辈,是不是茶水少了?俺家长辈教过,茶半敬人,酒半赶人,所以俺就倒得少了点,要不俺再帮您添点水?”
说罢杨露禅就抬起了半沾凳的屁股,点头哈腰地去提茶壶,像是打算献殷勤的样。
李千坤却伸手将茶盏一盖:“不用了,就这刚刚好。”
他全身的劲气都提了起来,游走在体表,含而不发,手却凝重地托起了茶盏,以八卦掌的手法将茶盏游出了一个又一个圆。
刚开始李千坤还以为游个小两圈就行了,可到了中途他才发现解不了,对手施在茶水里的气劲可不小,不是游两下就那平伏的。
他只得继续游掌,越转越大,到后来都快扯动身形了。
李千坤的弟子们本来站在他身后发现不了,可随着他动作变得夸张,弟子们也知道不对劲了,皆往前站了一步压上来。
还好李千坤能分神,手一扬就止住了他们,这边还在游掌的手也不敢大意,保持着匀速平缓,等了一息才开口:“别过来,没事!”
这可是考较硬功夫的把式,须通过游掌的劲道来缓和茶盏里的旋涡,直到让杯里的水平静下来。
中间劲道还不能对冲,只能自外而内慢慢地剥削,不然杯里的茶水就会炸开,哪怕是溅出一滴,就是李千坤输了。
因为杨露禅能不着痕迹地将旋涡弄出来,就等于占了先手,他可没有像李千坤这么大阵仗,杨露禅倒水时可是行云流水,一丝烟火气也没有。
想到竟然被一个青头仔考较功夫,李千坤也一阵气闷,再想到自己手下的一堆徒弟,李千坤更是觉得脸簌簌地往地上掉。
等他游掌游到了第八圈,茶杯里的旋涡终于被摇平了。
他将茶盏凑到了嘴边猛吸一口,又烫又苦的茶水在嘴里转悠了三圈才落肚。
李千坤从没觉得茶水那么难喝,可是它又芳香馥郁让人欲罢不能,复杂!
他刚把茶盏放在桌上,杨露禅又动了,一把掂起了那个架在小火炉上的铜壶,直接以掌托底,就往李千坤的茶杯里添水。
“茶还是热的香,特别是第二道水,很讲究,得滚卷如龙,要把杯里的茶叶冲得翻动起来,这样才能把茶叶中的味道发出来,还得均称。”
杨露禅一边说着,一边把铜壶嘴凑到杯盏沿,轻轻一碰,他就把铜壶向上抬。
那壶嘴流出的涓涓细流被拉长拉高,冲入杯盏中,果然将茶叶冲得滚转不息。
然后因为他那一下提拉,水流细如丝线却不断,得到了更大的冲力,却因为水流被控制到最小,一米多的高度落下竟然也没有溅出来。
滚烫的热水很快就将茶叶的青黄色浸了出来,茶盏里也飘浮出一阵浓浓的清香。
李千坤已经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那把铜壶底下刚才是烧红了的,跟小火炉里的彤彤碳火差不一样的颜色。
可杨露禅就这么以手托着,好像铜壶底冰凉爽手一般。
他眯起眼就是为了瞄清楚杨露禅手上的动作,杨露禅看似很稳,其实在动,只不过掂动的速度和频率太快,以至于眼力不行者都看不出来。
杨露禅就靠着掂动气劲让铜壶浮在掌上,其实他的手没有碰到壶底,还空着那么几丝的距离。
即便如此也很烫,但杨露禅的掌心和壶底之间有气劲不断流转,将热量都带出去,所以能将肉掌烫出青烟的铜壶在杨露禅的手中竟然像冰壶一般。
连着提拉了三趟,杨露禅才扬手一震,就让铜壶平飞座回到小火炉上,而茶盏里的茶水此时刚刚没到三分之二的样。
杨露禅掂壶提拉震掌的劲道,李千坤看出来了,这就是八卦掌里的一招,唤做鸿雁出寻。
李千坤眉头都拧了起来,想了两转都没想起来这么号人物,没听说过教中有这样的弟子啊。
杨露禅却做了个请的手势,还拽起了文:“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
李千坤的眉头展开了,他听明白了,洛阳亲友不就是河南老乡嘛,杨露禅这是在向他表明身份呢。
可他也愿意上杨露禅的套,他招了招手向徒弟们吩咐:“你们先出去。”
几个弟子还欲提醒,李千坤却摆摆手:“没事,这是老家来的亲戚,对了,包子可以尝尝,应该是为师老家的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