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柱香时辰后,关新妍将黑罕莽济塞进了破庙神座后,随后将木枝担架拆毁,并将身后沿路抛洒的树枝、沙石等用作润滑的物事收起。
办完这些事,已觉浑身疲惫,稍事休息后,回头再仔细查看一番,发现神座后露出了一只脚。没办法,这神座太窄,那后面的人即便是屈着腿也还是藏不住,拿些草、树枝遮挡一下吧。
从周边附近拢来一些干草后,关新妍于神座旁蹲身埋首做粉饰工程,将要大功告成之时,庙门突然被撞开。
看到门前那身长玉立的人,关新妍惊得失了神,“王,王爷……”
赵谦见到神座后露出来的一只脚,眸光一暗,目光移向关新妍,对方脸上做贼心虚的神情,令他憎恶,怒火瞬间燃起,疾速遍达全身,令其浑身透着邪佞。
关新妍分明感受到赵谦的怒意,但不知他要与自己清算哪笔帐,是不满自己不告而别,还是怪自己向他隐瞒了诸多实情。
平定了情绪后,关新妍起身步至赵谦跟前,刚要垂首行礼,对方却先一步采取了行动。
比闪电还令人猝不及防,只一瞬间,关新妍身子飞了起来,撞在了神像上,跌落于地。尚未来及得顺口气,心口一阵烦热,喉头一股腥甜,急坐起身,低头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心跳骤然加快,超出可承受范围,一波又一波眩晕袭来,意识明明灭灭,趋近冥暗世界的边缘。
正在昏天黑地的漩涡中挣扎时,肩上传来一股沉重的力道,如大山压下令人室锢。
赵谦脚踩在面前人的一只肩上,施力一蹬,眼前人如面团一般,毫无招架之力,顺从地向后仰倒下去,脑袋磕在泥地上发出沉闷声响。
对方衣襟上那一大簇殷红的血,促醒了赵谦灵魂深处的恨与恶,“你辜负了我!”随着这一声阴沉的嘶吼,响起一阵冷厉的兵器出鞘之声。
此时,关新妍犹在光明与冥暗间徘徊,模糊的视线中,依稀看见赵谦头上的玉冠和手中的剑,恍然间清楚,原来,至始至终,自己在他眼里只是个可随意处置的奴隶,无任何一丝情谊可言。
赵谦缓缓将剑趋近关新妍的咽喉,准备一剑划断她的气脉,一剑下去,近日来产生的所有不明缘由的失控及失望终将随着她的气绝而消亡。
千钧一发之际,门外传来一声急呼:“王爷,且慢!”
听闻那熟悉的声音,赵谦猛回头,惊异地看见文舫火速冲进门来一气跪倒在身前,大声疾呼:
“王爷,急报,金人领三万精兵劫穹牢,时间紧迫,望王爷速定决策。”
赵谦沉眸凝望文舫半晌,忽大步越过文舫走到神座后面,看清那躺在夹缝中之人的面容后,神色复杂。
文舫抬头见赵谦奇怪的神情,又见六姨娘身负重伤的模样,谨慎开口道:
“王爷是否,有所误会?”
赵谦回过头来,凌眸怒视文舫,厉声道:
“你到底在搞什么?”
文舫浑身一凛,庄重回应:“王爷息怒,容属下细禀。”
当下,文舫将昨日与六姨娘谈话,以及今日套问黑罕莽济之事和盘托出,最后,双手捧上点阵图密码书。
听完文舫叙述,赵谦沉静半晌,随后面无表情步至关新妍身旁,缓缓蹲下身,看着眉头深锁,双目紧闭的女人,伸出一只手抓住女人的领口,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你到底站在哪一边?或许,你两边都不靠,有更深的目的?
你与孙氏往来书信中,姐妹情深,你们合谋研制蛊虫,共同钻研穹牢地形,你们合作得天衣无缝。如今,孙氏暴露了,你急于撇清与孙氏的关系,甚至借我之手除掉孙氏。
你到底是金国奸细还是朝廷密探?”
经过了一阵短时休息,关新妍已缓过劲来,神志清醒,听完赵谦一番话,看着赵谦抑愤的脸庞,嘴角弯出一道浅浅的弧度,似笑非笑,似是嘲讽又似苦笑,或者二者皆有。
“说话!”赵谦怒声喊。
关新妍以两只手臂撑起自己的上半身,随后抬起一只手推掉自己领子上的那只魔爪,身子往后挪了几寸,将后背倚靠在神像石砌底座上。
缓了两口气后,关新妍才开口,淡声道:
“王爷哪里看到书信?如此重要的证据即便是吃到肚子里,也不能叫第三人看见,却偏偏让最不该看见的人看见了,我猜,这些书信,王爷得来全不费功夫吧。
王爷莫不以为孙氏的三万幽灵团是捏造出来的?昨夜至今,城里可有异动?尤其在厚冰深水区附近,是否有异响?
王爷若想知道我是否是金国奸细有诸多办法,可以利用点阵图去穹牢里布局,看有多少鱼儿上钩。
还可以将我的命运交给孙姨娘,传出消息,让孙姨娘知道我身份暴露了,倘若她肯冒险来救我,王爷便有机会拿住她,倘若孙姨娘要置我于死地,正好称了王爷的心愿。
我猜想,孙姨娘一定会千方百计来杀掉我,因此,王爷这一计铁定包赚不赔。”
听完关新妍一番言语,赵谦愤怒的情绪渐渐平复,意识到自己冲动之下作出的判断太过草率。瞧见眼前人眸光比平时黯淡许多,其嘴唇苍白无血色,且关注到她说话间常有不自然的停顿,情知她伤的很重,心里升起一丝懊悔,但其开口说话的声音依旧冰冷:
“姑且饶你一条命,倘若日后证明你确是清白无辜,会lùn_gōng行赏。但若证明你别有用心,会让你知道